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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书名： 呼啸山庄 作者： [英]艾米莉·勃朗特 本章字数： 7142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11:12

过了这段悲惨的时光之后，又过了十二年快乐的时光在那些年里，我最大的烦恼也只是我家小姐的一些小病小灾，而这是所有的孩子，无论贫富，都得经历的。

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她落地以后，像一棵落叶松[1]似的长大。而且在林顿夫人墓上的野草第二次开花以前，她都会走路甚至是说话了。

她是最讨人喜欢的小东西，把阳光带到一所凄凉的房子里。她长了一副天生丽质的脸，有着恩肖家的漂亮的黑眼睛，又有着林顿家的细白皮肤、秀气的相貌和黄色的鬈发。她的兴致总是很高，可是十分文雅，再配上一颗感情上十分敏感的心灵。那种对人极亲热的态度使我想起了她的母亲，可是她并不像她的母亲，因为她像鸽子一样和顺善良，而且她的声音很柔和，样子也很亲切，动起情来从不狂暴。她的爱从来不是炽烈的，而是深沉、温柔的。可是必须承认，她的缺点也损害了她的优点。她的一个缺点就是性子过于莽撞，还有倔强的意志，被娇惯坏的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性格，不论他们的脾气好坏。要是哪个仆人碰巧惹她生气了，她总是说：“我要告诉爸爸！”我不相信谁会对她粗声粗气的，谁要是责备了她，就是瞅她一下，我都会认为这是一件伤人心的事情。他把教育她的责任完全承当下来，以此作为一种乐事。幸亏她的好奇和聪敏使她能够成为一个好学生。她求学心切，这也令教她的人深以为荣。

她一直长到十三岁，都没有独自一个人离开过田庄。林顿先生偶尔也会带她到外面走一里路，可是他不把她交给别人。在她的耳朵里，吉默顿是一个虚幻的名字。除了她自己的家之外，她所走进的唯一一座建筑就是教堂。呼啸山庄和希斯克利夫先生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她是一个地道的隐居者，但是显然她十分满足。有时候从她育儿室的窗子向外眺望乡间，的确，她也会注意的：“埃伦，我什么时候能到山的那边去呢？不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是海吗？”

“不，凯茜小姐。”我回答说，“那边和这里一样，还是山。”

“当你站在那些金色的石头底下的时候，它们又是怎么样的呢？”有一次她问。

彭尼斯顿山崖的陡坡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当落日照在岩石上和最高峰，而其余的整个风景都被掩藏了起来。

我说那仅仅是一大堆的石头，石头缝里的土连一棵矮树也养不活。

“为什么在这儿黄昏过后很久，那些石头还挺亮的呢？”她追问着。

“因为那里比较高。”我回答，“你爬不上去，那儿又高又陡。在冬天，那儿总是比我们这里先下霜，盛夏时，我还在东北面那个黑洞里发现过雪哩！”

“啊，你已经去过啦！”她高兴地叫起来，“那么，等我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我也可以去吗？埃伦，爸爸去过没有？”

“爸爸会告诉你的，小姐。”我急忙回答，“那个地方是不值得跑过去的。你和他溜达的这片旷野要比那儿好得多，我们这里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

“不过我知道林苑了，可是我并没有见过那里。”她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我能从那个最高峰的边上向四周望一望，我一定很愉快的——有一天我的小马敏妮会带我去的。”

有个女仆提起了精灵洞，这可打动了她那颗心。很想实现这个愿望，她硬要林顿先生答应这件事，先生答应等她更大一些的时候就可以去。而凯瑟琳小姐是用月份来计算她的年龄的。“现在，我去爬彭尼斯顿山崖够不够大啦？”这是常挂在她嘴边的问话。到那边的路曲折蜿蜒，紧靠呼啸山庄。埃德加不想经过那里，所以她常常得到的答案就是，“还不行，宝贝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说过希斯克利夫夫人在出逃之后还活了十二年左右。她一家都是体质脆弱的人，她和埃德加都没有你在这一带所见到的健康人的神情。她最后得的是什么病，我不太清楚，我猜想他们是因为同样的疾病而去世的，即一种热病。病起时发展缓慢，可是无法医治，而在最后很快地耗尽了生命。她后来来信告诉他的哥哥，四个月以来，她常感不适，大概就要结束生命了。并且恳求他，如果可能的话，到她那儿去。因为要请他帮忙处理一些事情，而且她希望和他诀别，并把林顿安全地交到他的手里。她的希望是把林顿交给他，就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她自己也情愿相信，孩子的父亲根本就不想承担任何义务。我的主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为了一般的事，他是不情愿离家的，但是这次却是一个例外。他把凯瑟琳交给我，要我特别照应，并且反复嘱咐着，说他不在家，要特别精心照顾，不能让她游荡到园林外面去。至于她没有人陪着就出门，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走了有三个星期。一开始我所照顾的那个小家伙还是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难过得既不读书也不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并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不过，紧跟着就是有一段时间的烦躁，因为我很忙，也太老了，不能跟着她到处玩。我就想出一个办法，让她自己取乐。我总是让她出去走走——有时走路，有时骑匹小马。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就做她耐心的听众，听她讲那些真实的和想象的冒险。

那时，正是夏天，她很乐于自己游荡，经常是吃过早饭到吃茶这段时间在外面溜达，到了晚上，我就听她讲那些离奇的故事。我并不怕她越出界外，因为大门总是锁住的，而且我认为即使门是敞开着的话，她一个人也是不敢出去的。

不幸的是，我的信任放错了位置。有一天，早晨八点钟的时候，凯瑟琳来找我，说她要当一个阿拉伯商人，要和她的旅队穿越沙漠，我得为她自己和牲口准备充分的食粮。就是一匹马和三只骆驼，那三只骆驼是由一只大猎狗和一对小猎狗来扮演的。我搞了一大堆好吃的，都给她放到马一旁的篮子里。她像个仙女似的快活地跳起来，她的宽边帽子和面纱遮着七月的太阳。因为我劝她不要让马奔跑和早些回来，她还揶揄我，然后欢快地大笑着骑了马飞奔而去。

这个小淘气到吃茶的时候都没有出现。不过其中一个旅行者，就是那只大猎狗，那只喜欢舒服的老狗，倒回来了。可是不论是凯瑟琳、小马，或是那两只小猎狗都没有一点儿影子。我赶忙叫仆人四处寻找，沿着这条路和那条路找，最后我自己去找她。在庄园边上有个工人在一块林地四周筑篱笆。我问他是否见过我家小姐。

“我在早上看见过她。”他回答着，“她要我给她砍一根棒木枝，她后来跳过了那段矮墙，跑得没影了。”

你可以想象当我听到这样的回答时，我的心情是如何的。我马上想到她一定动身到彭尼斯顿山崖去了。“她会遇上什么啊？”我突然喊叫起来，冲过那个人正在修补的一个裂口，直往大路上跑去。我好像在和人打赌似的走着，走了一里又一里，一直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我望见了那个山庄。可是，无论远近我都瞧不见凯瑟琳。山岩距离希斯克利夫的住处有一里半，但距离田庄倒有四里，所以我开始担心在找到她之前，天就会黑下来的。

“要是她在那边攀登岩石时，滑了下来呢。”我想着，“要是摔死了，或者跌断了骨头呢？”我提心吊胆，真是很痛苦。当我慌张地经过山庄的时候，看到那条最凶猛的猎狗查理正在窗子下面卧着，它的头肿了，耳朵流着血，我这才开始松了一口气。我跑到房子门前，狠命地敲门，想进去。我所认识的一个以前住在吉默顿的女人来开门了——自从恩肖死后，她就是那儿的女仆。

“啊！”她说，“你是来找你家小姐的吧！别害怕。她在这里很安全。我真高兴不是主人回来了。”

“那么你家主人不在，是不是？”我喘着气说，因为走得太快，心里又紧张，使得我气喘吁吁的。

“不在家，不在家。”她回答，“他和约瑟夫都出去了。我想他们个把钟头不会回来的。你快进来歇一会儿吧。”

我进去了，看见我那迷途的羔羊坐在火炉边，坐在一把椅子上摇来摇去，那是她母亲曾经坐过的。她的帽子挂在墙上，她显得十分自在，对哈顿边笑边谈，兴致勃勃。哈顿——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强壮的大孩子——他带着极大的好奇和惊喜地看着她。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又说又问，他恐怕连一句半句都领会不了。

“好呀，小姐！”我叫着，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并用来掩盖我喜悦的心情。“在爸爸回来之前，这可是你最后一次骑马了。我不会让你再跨出门口一步了，你这淘气的、淘气的姑娘！”

“啊哈，埃伦！”她欢欢喜喜地叫着，跑到我身边，“今天晚上我要给你讲一个很动听的故事哩——你到底找到我啦。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戴上帽子，马上回家。”我说，“我真为你伤心死了，凯茜小姐，你太胡闹了。噘嘴和哭都没有用，那也不能补偿我为你受的苦，就为了找你，我跑遍了这乡间。想想林顿先生怎么嘱咐我把你关在家里来着，可是你却偷跑出来啦！你真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没有人会再信任你啦！”

“我都做了什么啦？”她啜泣起来，又马上忍住了，“爸爸并没有嘱咐我什么——他不会骂我的，埃伦——他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大骂我的！”

“得了，得了！”我又说，“我来系好帽带。现在，咱们都别闹别扭啦。啊，多羞呀，你都十三岁啦，怎么还是像一个小孩一样！”

我这么大声嚷嚷，是因为她把帽子推开，还退到烟囱那边，使我抓不到她，我这才叫出来的。

“别！”那女仆说，“迪恩太太，不要对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这么凶。是我们叫她停下来的。她想骑马向前走，又怕你不放心。不过哈顿提议陪她去，我想他也应该去。山上的路是很荒凉的。”

我们谈话的时候，哈顿双手插在口袋里，窘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我接着说，不顾那个女人的干涉，“十分钟内天就要黑了。小马呢，凯茜小姐，‘菲尼克斯’呢？你再不快点儿，我就要丢下你了。随你的便吧。”

“小马在院子里。”她回答，“‘菲尼克斯’关在那边。它被咬了——查理也是。我本来想向你解释清楚的，可是你发脾气，不会有心思听的。”

我拿起她的帽子，想给她戴上，可是她看出来这房子里的人都向着她，她开始在屋子里乱跑起来。我过去追她，她灵敏地就像一只耗子，在上面蹦来蹦去的，跳上跳下地跑，弄得我这番追逐显得很滑稽。哈顿和那个女人都大笑起来，她也跟他们一起笑，而且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直到我愤怒到了极限：“好吧，凯茜小姐，你知道这所房子是谁的吗？你肯定不会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

“那是你父亲的，不是吗？”她转身向哈顿说。

“不是。”他回答，眼睛瞅着地，脸涨得很红。

他无法忍受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虽然她的和他自己的刚好一模一样。

“那么，谁的——你主人的？”她问。

他的脸更红了，表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低声咒骂一句，便转过身。

“他主人是谁？”这惹是生非的姑娘又问我，“他口口声声说，‘我们的房子’和‘我们家人’，我还以为他是房主的儿子哩。而他又一直没有称呼我小姐，他应该这样称呼的，如果他是个仆人，他是不是应该这样？”

哈顿听了这个淘气孩子的话，脸上布满了一层阴云。我悄悄地推了推我的质问者，总算使她准备走了。

“现在，把我的马牵来吧。”她对着她所不认识的亲戚吩咐到，像是她在田庄时对一个马夫说话似的，“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想看看沼泽地里的‘猎妖者’在哪里出现，还要听听你讲的‘小仙’。不过得赶快，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把我的马牵来。”

“要我给你当仆人，我宁愿先看见你下地狱！”那个男孩子吼起来。

“你要看我什么呢？[2]”凯瑟琳莫名其妙地问道。

“下地狱——你这无礼的妖精！”他回答。

“好啦，凯瑟琳小姐！你瞧你交上个好伴啦。”我插嘴说，“不该对一位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求你别跟他争辩啦，来，让我们自己找敏妮，走吧。”

“可是，埃伦。”她喊着，瞪着眼，惊愕不已，“他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呢？我叫他做事他不就得做吗？你这坏东西，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爸爸——好啦！”

看哈顿对这种恐吓显得满不在乎，于是她十分生气，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你把马牵来。”她又转身对那个女仆大叫，“去把我的狗放出来！”

“和气一些，小姐。”那女仆回答，“你最好能有一些礼貌，这对你也有好处。虽然那位哈顿先生不是主人的儿子，他可是你的表哥，而且我也不是你雇来的。”

“他，我的表哥！”凯瑟琳叫着，讥嘲地大笑一声。

“是的，真的是这样。”斥责她的人回答。

“啊，埃伦！我不想听他们的话，”她接着说，极为苦恼，“爸爸到伦敦接我的表弟去了，我的表弟是一个上等人的儿子。那个我的——”她停住了，大声哭起来，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下等人是亲戚，她十分沮丧。

“别吭气啦，别吭气啦！”我低声说，“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个表亲的，各种各样的表亲，凯瑟琳小姐，这也没有什么坏处，要是他们不是体面的人，就不要和他做亲戚好了。”

“他不是——他不是我的表哥，埃伦。”她接着说，想了想，又增添新的悲哀，便立刻投入我的怀抱中来。

我听见她和那个女仆彼此都透漏了一些不该说的消息，十分心烦。我毫不怀疑前者传出的林顿即将到来的消息，一定被后者报告到希斯克利夫先生那里去；我同样相信，凯瑟琳等她父亲回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询问那个女仆所说的她和那个野蛮人的亲戚关系。哈顿已经从他那被误认为仆人的憎恶感觉中恢复过来，似乎被她的哭泣感动了，他把小马牵到门前，为了向她表示和解，又把一只很好的弯腿小猎狗从窝里拿出来，放在她的手里，让她安静一些，因为他并无恶意。她不再哀哭，而是投出恐惧的目光，跟着又重新哭起来。

我看到她对这个可怜的家伙这样不能接受，简直忍不住要笑起来。这个孩子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健壮青年，面貌也很好看，魁伟而健康。只是，穿的衣服仅适于在田里干活，在旷野里追逐兔子和打猎。可是我觉得，我还是能从他的容貌里看到，他有一颗比他父亲所具有的品质好得多的心。优秀的禾苗埋没在一片荒草中，当然，蔓生的野草总是高高地遮住了没人管的佳禾。但是，尽管如此，既然已经证明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另外在有利的情况下，它就会有丰富的收成。我相信希斯克利夫先生不曾在肉体上虐待过他，多亏他有无所畏惧的天性，这才没有招来别人的欺压。根据希斯克利夫判断，他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因此，也不会引起别人虐待他的念头。

看来希斯克利夫是刻意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恶毒的人，从来没有人教他念书或写字。凡是不骚扰他主人的任何坏习惯就从来没有被斥责过。从来没有人在通向美德的道路引领他一步，或者从来没有一句斥责恶行的教诲。据我耳闻，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约瑟夫出了不少力。出于一种鼠目寸光的偏见，约瑟夫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捧着他、娇惯他，因为他是这个古老家庭的主人。以前，他一向习惯于责骂小时候的凯瑟琳、恩肖与希斯克利夫，吵得老主人失去耐心，逼得老主人借酒消愁。现在哈顿有了错误，约瑟夫又照样把责任完全推到那个夺取了他田产的人身上。

若是这个孩子骂粗话，约瑟夫也不纠正他，无论他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约瑟夫也不管。显然，看着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可救药，约瑟夫倒感到很满足。他承认这个孩子无可救药了，哈顿的灵魂必遭沉沦，但是他又想到这得由希斯克利夫负责。这么一想，他不禁感到极大的安慰。

约瑟夫给哈顿注入了一种对于姓氏门第的骄傲。如果他有胆子的话，他早就挑起哈顿和现在山庄的新主人之间的仇恨了。但是他害怕新主人，甚至接近迷信的地步，他只好把对新主人的怨恨在低声讽刺和偷偷诅咒中表现出来。我不能假装很熟悉呼啸山庄的日常生活方式，我只是听说，因为并没有看见过。村里人都断言希斯克利夫很“吝啬”，而且对于他的佃户，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地主。但是，房子里因为女仆人的出现，恢复了往日的舒适。亨得利时代常有的骚乱情形如今在屋内不再上演了。主人总是哭丧个脸，不愿和任何人交往。不论是好人或坏人，他现在仍然如此。

看我说到哪里去了。凯茜小姐不要那个猎狗，这是求和的礼物。她要她自己的狗，“查理”和“菲尼克斯”，它们一跛一跛地垂着头来了。我们回家时，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我不能从我的小姐口中盘问出她是怎么消磨这一天的。我猜想，她这番旅程的目的地是彭尼斯顿山崖，她一路平安地到达农舍的门前，哈顿恰巧出来，后面跟着几只狗。在它们的主人把它们分开之前，它们袭击了她的队伍，且一定打了漂亮的战。就这样他们互相介绍，结识了。凯瑟琳告诉哈顿她是谁，她要到哪儿去，并且想要他指路，最后诱惑他陪她去。他把仙人洞的秘密以及其他二十个怪诞的地方全部揭开了。但是，我已经失去了信任，不能荣幸地听她把她所看见的有趣的东西描述一番。

无论如何，我想她的向导曾经得到过她的欢心，这种欢心一直维持到她把他当作仆人，伤了他的感情；而希斯克利夫的管家又说他是她的表兄，也伤了她的感情。然后他对她的语气感到了愤怒，本来在田庄，每个人总是叫她“亲爱的”“宝贝儿”“皇后”“天使”，现在她却被一个陌生人这么震惊地侮辱了！她不能理解。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先生。我解释他是多么讨厌山庄那边！他要是知道我们去过那里，他又会多么难过。并且，我再三说，如果她说出我忽视了他的命令，他也许会愤怒得非让我走不可。凯茜受不了那种设想，她因为我而信守了承诺。毕竟，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1]一种发育成长速度很快的树，容易成材。

[2]“下地狱”这样的骂人脏话，当时英国有教养的人绝对不会说，更不会当着女性的面儿说，因此凯瑟琳根本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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