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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露峥嵘2
书名: 战神卫青 作者: 杨永锋 本章字数: 15174 更新时间: 2023-05-06 13:21:57

景帝后元三年,新皇登基,时年二月,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仪式,葬先皇于阳陵,谥号孝景皇帝。同年三月,新帝刘彻下诏,封太后王氏同母弟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十月,改元更制,以建元为年号,中国历史从此开始了以年号为纪元的新时代。

守丧期间,平阳公主主要住在母亲王太后的住处——赫赫有名的漪澜殿,国丧结束,诸侯、已嫁的公主纷纷回到了封地,这是先帝在位时立下的规矩,非奉诏不得滞留京都。但是其中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馆陶长公主刘嫖,一个便是皇帝的亲姐姐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在长安常住却没有选择住在位于长安城西的平阳侯府,而是高价盘下了一处原本属于刘氏宗亲的旧宅子。

此处府邸虽然有些旧了,但依然气派,平阳公主着人修缮一新,择吉日入住,门楣上书:“平阳公主府。”

卫青作为侯府骑奴和侍卫的头领,自然忙前忙后。公主时常出入皇家禁苑,却少了以前在平阳时的排场,出行也不过是数人相随而已,而卫青也更多的充当公主车驾驭夫的角色。

虽然经历了一场新老皇帝的更替,但宫中一切平静,朝中百官各司其职,安分守己,皇帝也按部就班依照前朝的规程制度行事。但是平静的背后是小皇帝不安分的心。

十六岁的刘彻,少年丧父的悲痛尚未消减,便要面临朝中百官。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但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刘彻的背后,是真正最为强大的力量—以太皇太后窦氏为首的外戚势力,老太太不动声色,稳坐东宫,可是朝中一切大小事务自然有人日日汇报。

老太太对于朝中人事的安排,也有自己的考虑,原丞相卫绾,是著名的大儒,在景帝一朝功勋卓著,堪称皇帝的左膀右臂,同时又曾任太子太傅,这个儒门弟子恪守圣人之道,一生梦寐以求的就是实现儒家的最高理想,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实现天下大同。

鉴于卫绾对年轻皇帝的巨大影响力和朝中的威望,太皇太后窦氏极为忌惮,这个一生谨小慎微却有大智慧的女人,坚定地认为清静无为是最好的治国之道,所以,一个同样坚定的儒门弟子,是她所不能容忍的。新皇登基,窦氏就授意朝中重臣对卫绾施压,迫使卫绾此去丞相职务,告老还乡。

她以为最大的隐患已经排除了,她的孙儿将沿着她心中设定好的道路走下去。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登基的刘彻,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

对于这个孙儿,窦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那个金屋藏娇的故事带来的婚姻,将自己最为疼爱的两个孙辈联系在了一起。

老太太对权力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是,她比谁都明白权力的重要性。她的两个儿子,汉孝景皇帝刘启和梁孝王刘武已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悲苦莫过于此,老太太悲痛欲绝,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尽力扶持孙儿刘彻即位,巩固江山社稷。在她的骨子里,就希望天下能安稳宁静,不要生出事端来就好。

而她的孙儿,年轻的大汉皇帝可不这么想,自小立志成为一代大有为之君的刘彻,很快对满朝老臣日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厌倦了,他需要新鲜血液充实大汉的朝廷,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日下朝,皇帝首先来到漪澜殿,这是王太后先前一直居住的地方。孝景皇帝驾崩,皇后王娡也成为太后,按理太后应当移居长乐宫,也就是东宫,但是因为有太皇太后窦氏的存在,王太后很低调地处理了这件事,由其弟弟田玢出面,声称太后因思念孝景皇帝,不愿迁居,要守着旧日住所。

长乐宫,取“长久快乐”之意,因其位于未央宫东,故又称东宫。自汉以来就是太后的寝宫,代表这汉代皇权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外戚。

汉朝提倡以孝治国,父母双方的家族同样重要,这个时候,距离封建理学的诞生还有一些日子,且整个社会在惯性作用下,尚且保存了一些母系社会的余韵,因此,汉朝的女子有着后世女子无法想象的社会地位,其参与社会生活的广度和深度都是其他朝代难以比拟的。

所以说,东宫,是太后的寝宫,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它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住在东宫的太皇太后,也就不仅仅是皇帝的奶奶那么简单,而是尚处在少年时期的皇帝的监护人,更是汉家天下的监护人。

王太后并没有因为儿子登基成为皇帝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小慎微,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刘彻羽翼未丰之时,东宫的那位老太太才是大汉天下的真正主人。

所以当小皇帝刘彻喋喋不休,倾诉大臣们如何死气沉沉,朝廷上下又如何暮气一片的时候,王太后并不赞同。

刘彻说道:“我汉朝自立国以来就奉行黄老清静无为之道,到如今也已经有六七十年了,老祖宗的这一套也该改一改了吧?在这么下去,朕也就和这帮老家伙们一样了。”

“你是嫌大臣们老还是嫌黄老之说不好?”

“大臣们确实是老了些,可关键还是他们的这套学说,那些个老家伙,天天在我耳边说什么:‘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烦都烦死了。”

“黄老学说是我汉家立国之本,岂能厌烦?这话你也就说给娘听听,切不可传到东宫啊!”

“传到东宫又如何啊,朕如今是大汉皇帝了,奶奶怎么还要处处都管啊!”

“傻孩子,你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其实你这皇位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刘家的,甚至可以说还有一半是窦家的。别看你闹得欢,其实大臣们心里很明白,大事还是要请示过东宫太皇太后才能作决定。”

“母亲说的孩儿也知道,但孩儿也是刘氏子孙,想要有一番作为也是为祖宗江山社稷着想,想必奶奶也不会反对吧?”

“想要有一番作为是好事,当年你父皇和你奶奶选你作储君,也正是看中你聪明伶俐,睿智有为,你初登大位,有点自己的想法也不为过,彻儿切记,把握分寸即可,面子上,还是要处处将东宫尊在前头。”

“孩儿知道了!”

第四节建元新政

有了太后的首肯,刘彻心里有了底,马上和两位师父赵绾、王臧商议,如何才能更化改制,行大有为之政。

时年,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赵绾为御史大夫,此为朝中三公,是百官的首领,王臧任郎中令,也在九卿之列,四人皆为儒家弟子。

赵绾、王臧二人师出同门,都是鲁地鸿儒申培公的入室弟子。申公是汉《诗》学中“鲁诗学”之开创者,彼时誉满天下。赵绾、王臧二人敬师父如天人,和申公一样,他们是坚定的儒家理想推广者。

赵绾、王臧二人之于刘彻,亦师亦友,两人都是温文尔雅的学者,身负儒家理想,对于年轻的皇帝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就是希望通过皇帝来将儒家思想推广到天下,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同时,两人也是并非夸夸其谈、胸无良谋的迂腐书生,而是具有经世治国之才的贤能之臣。

面对丞相窦婴的明哲保身,老奸巨猾的太尉田蚡也是左右逢源,他们既不敢直接顶撞皇帝,也不愿意为小皇帝的更化改制出一点力,因为久居官场的他们,对于局势看得要比书生意气的赵绾、王臧更加透彻。

同出儒门的他们,害怕皇帝,更害怕比皇帝说话还有分量的东宫太皇太后,所以选择了趋利避害。

赵绾、王臧终究是善于谋国,不善谋身,他们集中了一批认同儒家学说的官吏,很快行动起来。他们给年轻的皇帝制定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试图为这个古老的民族和清静无为的帝国带来新的生机。

对于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的消极回避,皇帝刘彻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不反对,赵绾、王臧二人也乐得轻松。

刘彻新政的第一条便是招贤,在全国范围内遴选贤良方正、直言敢谏之士。在赵绾、王臧的主持下,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纷纷进京,参加皇帝亲自举行的招贤考试,其中就有公孙弘。

公孙弘已经年届六旬,见到招贤令大哭了一场,一生困顿,到了黄土埋了大半截的时候才有机会展露才华。思前想后,公孙弘收拾行装,拜别老母,进京应诏。

阿萌此时已经嫁为人妇,夫君待她极为贴心,虽然心底里也经常牵挂卫青,却也一日日淡化。大多数女人一旦嫁人,面对生活中的油盐酱醋,就会淡忘关于爱情的美好憧憬和幻想,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阿萌也不例外。卫青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插曲,终究会曲终人散,其实她对于卫青,也是如此,只是这个时候,年少的他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彻极为重视此次考试,考试定在公车署举行,一大早各郡国士子陆续到场,一时间公车署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国士子所学各不相同,诸子百家应有尽有,考试也不区分各家学说,以实际举措为准。考题很简单——策论,问当今天下治国之策。赵绾、王臧先初选了一百多份优秀试卷,再呈现给皇帝。

皇帝在建章宫一一召见了这些人,亲自策问“古今治乱之由,长治久安之道”。皇帝所关注的,并不是文章的华丽和应对的言辞,甚至不在意能应付一时的对策,他所在意的是具有统筹全局和具有长远战略思想的人才。

最终,公孙弘、董仲舒、严助、吾丘寿王等人脱颖而出。能言善辩,文辞华美的平原厌次人东方朔,此前虽然呼声颇高,却也只是被充为郎官,待诏金门。

所谓的贤良方正之士选出不久,他们的具体情况就被呈送东宫。选拔人才,为国家所用,这本无可厚非,但是有一个细节,大家都注意到了,那就是入选的这些人,全都是儒门弟子,哪怕有些兼学杂家,但依然是以儒学为主。

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老太太虽然眼盲多年,但心智清楚得很。

刘彻嚷着要更化改制,她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根本没有在意,听说选了一帮子儒生,都在公车署养起来了,她也不是特别紧张。

老太太一生信奉黄老学说,觉得老庄之道就是治国安民最好的指导思想,对于儒生的礼仪道德、繁琐礼制,老太太很是反感。反感归反感,对孙子的做法,她也不想干涉。

直到听说刘彻将这些人一一加以重用,担任朝中各个重要职务,老太太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毕竟国家的运行,靠的就是各级官员,如果儒生当政,黄老之学肯定要受到压制,国家将会按照儒生们的意愿运行,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仅仅是用了些人,倒也不足为虑,主要是接下来的所谓新政,让窦老太太心惊肉跳。

汉武帝采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崇儒术。又设立太学,专门教授儒家经典。董仲舒针对时弊,还提出了更化改制的具体措施,首先是列侯就国,这是景帝时代就提出来的,但是执行的并不彻底,现在,采取更严厉的措施,使诸侯坐镇当地,教化子民,守土安邦。

其次是除关,“关”原指函谷关,“除”是解除;“除关”就是解除进入函谷关的关禁。秦朝严刑峻法,为了保卫首都咸阳的安全,没有一张正式的公文作为特别通行证,不得出入函谷关。这就是关禁。到了汉代,政通人和,盗贼、叛乱虽未绝迹,却已经不是社会的主要矛盾了。后来,这个“除关”概念扩散到了所有关口和城门。

再次,就是一条对既得利益阶层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措施:检举,即检举宗室及诸窦违法者。“宗室”就是刘姓皇族,“诸窦”就是太皇太后窦氏的宗族。简单来说,鼓励检举皇亲国戚中违法乱纪的人,以维护社会稳定,巩固中央集权。

这些措施的实际意义,是为了抑制诸侯在中央的政治影响力。刘彻通过更化改制,命令当时驻在京城的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地。同时强制各地包括各封国、诸侯领地开放城门,不得私设关卡限制往来出入。这是打破地方割据的重要举措。

除此之外,加强了治安管理和不法行为惩处力度,对贵族子弟横行不法者严惩不贷,一旦触犯刑律,就毫不留情地削除其贵族属籍。

这些措施引起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强烈不满,列侯、宗室贵族、外戚空前团结,原本互相不服气、互相诋毁排挤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集聚到太皇太后窦氏周围,诉说着新政的种种不是。

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制度下,皇权是极具排他性的,皇帝对全体国民以及土地等社会财富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和管理权,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无法被超越的权力。而利益集团是依附在皇权之上的,他们相辅相成却又互相牵制,甚至互相敌对。

所谓此消彼长,加强皇权就要削弱贵族的权力,自然会引起诸多人的不满。所以此番“有为”“无为”之争必然会进入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太皇太后的要求很简单,她要刘彻废弃儒学而采行黄老之道,恢复文景时代的“无为之治”。太皇太后身份特殊,既代表皇权有不得不兼顾外戚,所以,这个道路之争最终由她来解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但是,年轻的刘彻初尝绝对权力的滋味,怎么愿意就此罢手呢?

于是,赵绾和王臧建议,让赵绾在廷议时上书,以皇帝已行冠礼为由,建议皇帝对于国家大事,不必报知请示于“东宫”,而可以通过廷议自行决断。

这触及了太皇太后的根本利益,太皇太后经历三朝,深谙权术之道,怎能容忍大权旁落?她决定除掉这些在小皇帝面前鼓捣是非的儒生。她动用贵戚、老臣,尤其是尊崇黄老之学,恭谨无比的石奋父子和家学源远的许昌等人。

石奋字天威,为人无才无学,却处处谨小慎微。孝景皇帝在位时,石奋位列九卿,秩比二千石,因其四子皆官至二千石,故号为万石君。

石家父子的为官之道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当然这只是表象,实际上他们的内心很精明,之所以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就是为了投当权者所好,他们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一干人等很快搜集到了不少关于赵绾、王臧莫须有的“奸利”之事,上报东宫太皇太后,以此作为斥责皇帝的依据。

非但如此,这些人还动用了廷尉,迅速逮捕赵绾、王臧下狱,赵、王二人长于谋国,不善谋身,为国家事,从未考虑自身安危,直到下狱,二人才明白过来。

由于其中牵扯众多,而且赵、王二人釜底抽薪之策触动了太皇太后和一干重臣的根本利益,所以他们也知道,如今撕破脸皮,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非但新政就此夭折,他二人也性命难保,就连刘彻的皇位,都岌岌可危。

为避免太皇太后进一步展开针对皇帝的行动,二人不得不在狱中含冤自杀。

刘彻心比天高,却无任何还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身陷囹圄,直至被迫自尽,而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帝无能为力。这让他的心身都受到了打击,很快形容憔悴。

其后,窦氏罢免了丞相窦婴、太尉田蚡,清除了在重要职位上的儒生。并下诏,柏至侯许昌是接任窦婴做了丞相,武疆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并从此罢除太尉一职。皇太后以儒生言语文饰浮夸缺少朴实行事,石奋父子不善言谈而能身体力行为由,让万石君的大儿子石建做了郎中令,小儿子石庆做了内史。自此,朝中重要职位上都安排了信奉黄老之学的人员。

轰轰烈烈的建元新政被迫偃旗息鼓,一干新入选的方正贤良之士尚未登上历史舞台,就被迫黯然下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留在了公车署,等待下次机会的来临,有一些离开京城,去云游天下。

皇帝心灰意冷之下,整日沉迷于上林苑中的猎射嬉戏,不再过问朝政,而王太后和平阳公主已经感觉到了前朝后宫的巨大压力。

京城不同于平阳,公主也不敢太过招摇,单车简从的日子比较多一些。自从东宫震怒,出手惩治了气势正盛的儒生,迁怒于皇帝,住在漪澜殿的太后也是如坐针毡。

太皇太后举重若轻,瞬息之间就将刘彻的新政毁于无形之中,一夜之间朝中局势大变,非但军权旁落,就连朝政都被掌握在了这群笃信黄老之术、紧紧围绕在窦老太太周围的世勋世禄的老臣手中。有了太皇太后撑腰,他们视皇帝为无物,凡事只要东宫首肯,直接绕过皇帝施行。

这个时候,一股暗流开始涌动。

老臣们非常清楚地知道,年迈的太皇太后时日无多,和风华正茂的皇帝相比,他们的靠山是如此脆弱,他们知道,一旦太皇太后仙游,他们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刘彻的精明强干他们已经见识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试图改变祖宗几十年来的规矩,行新政,树新规,假以时日,等他历练、成长,年富力强的时候,又该有怎样的作为?

朝臣们不是担心皇帝有作为,而是害怕一个大有为之君的兴起必定会重新启用一批得力之臣,这势必会在朝中形成新贵阶层,损害他们的利益。

作为既得利益阶层,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私下里,他们已经暗自物色宗室贵族,企图代替刘彻,成为新一代的皇帝。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宗室贵族,地位尊崇,血统高贵,最关键的,他绝对不能是儒门弟子,要和他们一样,笃信黄老无为之说。

淮南王刘安,高皇帝刘邦之孙,皇帝刘彻的叔叔,在国人中素有贤德之名。建元元年十月,刘安曾入朝,皇帝以叔父之礼相见,非常尊重这位博学的诸侯王。

淮南王表面恭敬,实际上也是心怀鬼胎。如果没有太皇太后的这一处,他也安于做一个偏安一方的诸侯王,可是朝中的种种迹象,让他开始有了非分之想。

朝中旧臣大都是庸碌之辈,刘安贤德之名,誉满天下,他无疑是这些人最合适的人选。刘安醉心于研究老庄道家学说,组织了天下学子,著书立传,在天下人中享有贤良博学之美名,也颇得太皇太后的青睐。

刘安其实也在暗中关注着京城的一举一动,得知魏其侯窦婴罢相,武安侯田蚡赋闲,备受鼓舞,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每日依旧在丹房修炼,实际上心中激流涌动,迫不及待暗中联络朝臣,意图问鼎神器。

刘安最为看中的是赋闲在家的武安侯田蚡,田蚡其人虽未儒生却不固守旧礼,有大才却贪图小利,淮南王以重金贿赂之,田蚡果然高兴,自此和淮南王交好。

建元二年,太皇太后打击了儒家势力,皇帝心灰意冷,淮南王选择了皇帝最为落魄的时刻入朝,献上了一步道家巨著——《鸿烈》。“鸿”者,广大之意,“烈”是光明的意思,其义为广大而光明的通理。其意有二:一是为太皇太后坚持道家无为治国之道提供理论依据,表明自己是坚定的黄老学说执行者,其二,也是向天下臣民和朝中旧臣彰示,自己才是汉家传统的维护者和继承者。

等到淮南王《鸿烈》一书送到,朝野立马一片哗然,太皇太后窦氏更是大为赞赏。刘安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老太太正需要这样一套完善的理论来说服孙儿,也极为需要刘安这样的一个人来给刘彻树立一个对立面,以便时时警醒他,敲打他。

太皇太后专门从公车署请了几位博士,为自己诵读了《鸿烈》一书,其后,太皇太后下诏,亲自为此书命名为《淮南王书》,这是一种对学者至高荣誉和嘉奖,刘安不由有些飘飘然,以为太皇太后也动了废立之心,以为梦寐以求的皇位唾手可得。

好事之徒早就将这个消息传遍长安,一时间朝野震动,淮南王刘安名声大噪,众老臣纷纷弹冠相庆,各路派系都不得不考虑淮南王刘安这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有意志薄弱之徒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其中,就有皇帝刘彻的舅舅,赋闲在家的前太尉、武安侯田蚡。

淮南王入朝,武安侯田蚡亲自驱车,远迎霸上。两人促膝长谈,田蚡道:“当今陛下年幼,尚无子嗣,大王是高皇帝嫡孙,广行仁义,贤德博学,天下无人不知。说句犯忌之言,要是有一天山陵崩,怕是除了大王,朝中无人能继承大统。”

淮南王刘安彼时已经年纪不小了,而刘彻正是青春年少,田蚡此番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在向刘安表明心迹。作为皇帝的亲舅舅,尚且如此,何况他人乎?

其实刘安想错了,所有人都想错了。毕竟血浓于水,太皇太后虽然不满皇帝的所作所为,但刘彻毕竟是她的亲孙子,教训一下有可能,但要将皇位交给他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虽然如此,太皇太后还是决定,通过显示废立之心,来给刘彻一个警告,因此,朝臣贵戚们的这些异动,她并没有制止,反而有些放纵,表现出支持的假象。

淮南王刘安沉浸在这种假想之中,幻想有一天荣登大宝。所以他一方面开始更加卖力地著书立说,扩大影响;另一面,偷偷派出心腹,继续暗自联络朝中重臣。

此时匈奴也来凑热闹了,不但屡屡犯边,攻入边境城镇,劫掠边民,还致书汉庭,要求延续和亲。

朝中大臣有意为难这位年轻的皇帝,将此事当面奏请。匈奴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明了,一是给钱给粮给铁器丝绸布匹,二是要汉朝立刻送一位真的公主去。

这皇家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去匈奴受苦呢?

如果按照惯例,选一位宫女或者民间女子册封为公主远嫁匈奴,怕是糊弄不过去了,皇帝一时间束手无策,索性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东宫,看老太太如何处理。

太皇太后也明白,此次匈奴来势汹汹,恐怕不是能轻易打发的,老太太舍不得自家孙女,下臣们自然也明白,于是建议选宗室皇族诸侯王之女,封为公主下嫁匈奴。可是又有哪个王爷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远嫁匈奴,受这个苦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淮南王刘安站了出来,表示愿意让女儿刘陵和亲匈奴。太皇太后大喜,愈加敬重刘安,刘安的呼声威望达到了顶峰。

刘陵为淮南王嫡生女,生性聪慧且貌美如花,自小读得诗书,能言善辩,刘安甚为宠爱,视如掌上明珠。

刘安此举大有深意,并非只为太皇太后排忧解难。他知道,以女儿的聪慧及倾城倾国之貌,如果能和亲匈奴,必定会影响匈奴政局,甚至权倾朝野也未可知。而刘陵也非常愿意为父亲的大业献出自己。

于是,刘陵来到了长安,住进了平阳公主府,在平阳公主的教导下学习宫廷礼仪,皇家风范,等待远嫁匈奴。除了住在平阳公主府上,平阳公主出入宫禁之时也带着她,作为一个顶替自己女儿,远嫁塞外的苦命女子,王太后对她百般呵护,就连太皇太后也多次叫她到身边小住。

这使得刘陵很快熟悉了京城中的贵戚,并通过大量金钱铺路,形成一个不小的人际圈子,为父亲淮南王的大事做准备。刘陵身份尊贵,更兼生得婀娜多姿,体态妖冶,对朝中重臣有意亲近,自然无往而不利,尤其是国舅田蚡。

淮南王愿意以亲生女儿解国家之危难,朝野上下称颂不断,太皇太后亲手赐给淮南王皇家御用之龙头杖,准其上殿面君可以着履佩剑。一时间,淮南王尊宠无以复加,朝中各路势力纷纷向其示好,表达效忠之意。

宫中和朝中的这些异动,王太后和平阳公主心知肚明,但目前看来也无良策,只好更加小心谨慎,对太皇太后恭敬一如从前,对馆陶公主也是毕恭毕敬。少年皇帝刘彻对此一无所知,他还沉浸在他的革新事业失败和失去两位老师的痛苦之中。

馆陶公主自恃拥立皇帝有功,气焰极其嚣张,非但横行后宫,对太后视如无物,对朝政也是屡屡干预。馆陶公主已经年届四十,却也不知检点,和府中美少年董堰私通,闹得满城风雨,皇家脸面尽失。

皇帝对这个丈母娘有诸多不满,但他也是自身难保,只好忍气吞声,反而在太后的授意下,屡屡封赏。

而馆陶公主的女儿阿娇,现在已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但她自小娇生惯养,入了皇宫更是众星捧月,没有一点温柔婉约之气,皇帝自即位以来就处处掣肘,如今更是岌岌可危,心烦意乱之下,对皇后自然也没好声气。夫妻二人关系紧张,进而影响到了王太后和馆陶公主之间的关系。

第五节峥嵘初现

平阳公主是皇帝的胞姐,对于弟弟面临的窘迫局面,她也是束手无策。此时,平阳传来消息,平阳侯曹寿沾染恶疾,病倒在床,特上呈皇帝,请求返京治病。

皇帝对这个文雅的姐夫颇有好感,恩准其全家返回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平阳侯老夫人和公主亲自调教的歌女舞伎,卫子夫也在其中。

这段日子卫青过得很惬意,公主进宫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也无所事事。虽说眼下他的身份还是奴隶,但只要不为公主驾车,基本上无人过问他的行踪。

卫青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旦无事就浑身不舒服,长安的繁华喧闹让他无所适从,丛林草原是他自小游乐的场所,也是他最为向往的地方。长安西边是大片的草原,可那是皇家禁苑——上林苑,外人不得踏足,好在长安东郊也有大片林木,林木之间杂草茂密,野兽出没,也算是理想的狩猎场所。

月影虽然被公主收为己有,但指派卫青喂养,所以卫青得以和它朝夕相处。

卫青一身白衣,和洁白的月影相得益彰,在城中时卫青不敢纵马,此刻已经人迹罕至,卫青纵马驰骋。

林中树木不甚茂密,不时有野兔野鸡出没其间,卫青手痒痒,可想到现在身在侯府,猎物也无法处理,也不好出手,只好纵马搭箭,对准林中树木。弓弦响起,枝枝正中树干,人马合一,驰骋在草地上,真是畅快淋漓,不知不觉日近正午,月影在草地上大嚼,卫青也感到腹中饥饿。

卫青手持弓箭,小心翼翼地进入林中,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野鸡急促的叫声,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从草丛中窜起,卫青定神,一箭射出,野鸡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落在了远处,卫青快步走过去,只见草丛中站起两人。

为首者一身黑色劲装,黄金束发冠,身配白玉璧,一副富贵打扮,身边小厮着布衣,看样子是一对主仆。

走近了卫青才发现,黑衣者身材高大,长相却有些古怪,高鼻深目,黑面虬髯,不似中原人士,却活脱脱像个匈奴人。

“此处是长安近郊,为何会有匈奴人?”卫青下意识攥紧手中长弓,对方却已经开口道:“壮士一箭正中野鸡脖颈,真是好箭法啊!”一口不太熟练的长安官话,让卫青有些放心。

主仆二人走进,拱手施礼:“在下於丹,主仆二人在此打猎,得遇壮士,见识神箭,实在是有缘,可否到树下营帐处一叙?”

卫青见对方虽然是一副匈奴蛮夷的长相,但衣着华贵,礼数周全,文质彬彬,还礼道:“在下卫青,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唐突贵人,还望恕罪。”

小厮赶紧往前一步,对卫青道:“卫壮士,我家主人原本是匈奴王子,孝景皇帝时来我大汉,想必壮士应有所耳闻。”

提起匈奴王子,卫青才想起来,来到长安,时常听到这个人,谁想到此时竟然就在眼前。

“原来阁下就是闻名遐迩的匈奴王子於丹,小人平阳侯府奴仆,实在不敢和大人一叙。”

“哈哈,卫兄弟此言差矣!我匈奴人敬重勇者,不管他什么身份,我在林中观察卫兄弟许久,你不但马上功夫了得,一手神箭更是了得,就是我匈奴的射雕者,也不过如此。”

“侯爷过奖了,卫青不敢当!”

原来这於丹虽然归附汉朝,但毕竟在大漠草原生活了多年,酷爱猎射,骑马,平时一旦有闲暇,必定会到郊外来。

於丹在汉朝臣民中知名度很高,他是第一位归附汉朝的匈奴贵族,同时,他在匈奴的地位也非常尊贵。当年,匈奴内部纷争不断,作为匈奴单于之子,於丹在争位活动中落败,不得已南逃,降了汉朝。孝景皇帝力排众议,破格将他封为安陵侯。

於丹来到汉地,起先也是郁郁寡欢,后来,看到汉地欣欣向荣的富庶景象,又颇为欢喜,自此立志作一位大汉臣民。

孝景皇帝专门为他安排了几位老师,学习汉语、文字及礼仪,几年下来,於丹学得不错,日常生活对话完全没有问题,他也娶了汉人女子为妻,生下了几个孩子。

作为匈奴的王子,也是第一位来降的匈奴贵族,於丹因为其相貌、身份在京城拥有很高的知名度,京城民众大都听过或见过他。

一个失意的降兵,虽然贵为诸侯,但实际生活却无异于坐牢,京都不过就是大一点的监狱而已。一个年轻的骑奴,虽然身无长物,却豪气万千。匈奴人天性尊崇强者,面对卫青的骑射武艺,於丹大为赞赏,二人一见如故,促膝长谈,卫青也因此略知了一点匈奴内情。

匈奴的君主号称单于,全称音为:“撑犁孤涂单于”。“撑犁”,匈奴语之“天”,“孤涂”意为“子”,“单于”意为“广大”。单于之下,是左右贤王,原则上左贤王是单于的继承人,接下去,匈奴统治集团内依次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然后是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这个游牧民族,在行进时被组织得像一支军队,一旦需要作战,日常的生活生产方式立刻可以转换为战争中的建制,所以,对于军事行动来说,他们的这种社会结构是最为合理的。

於丹非常欣赏这个勇武的年轻人,卫青也希望能通过他多了解一些匈奴的情况,只要公主入宫,卫青有闲暇,两人就时常相约结伴出猎。卫青知道,要想真正了解匈奴,还是应该深入匈奴地界,真正地见到、接触到他们的生活才行,道听途说毕竟得来太浅。

几天之后,公孙敖陪伴着卫青的两位姐姐——君孺和少儿来了京城。少儿已经生下了霍仲孺的孩子,只是这霍仲孺死活不敢承认这个孩子,更不敢领回家中抚养,少儿心灰意冷,对懦弱的霍仲孺也失望透顶。

正好公孙敖来到平阳,寻找卫青,得知卫青去了京城,就暂时在平阳住下来,等待卫青的消息。正在这时候,公主从京城传令来,召一批年轻的家生女仆进京伺候,公孙敖才得以和君孺、少儿两人结伴来到京城。

卫青只好又去求公主,让公孙敖入了汉军。也算是这小子命好,入伍不久,皇帝就心血来潮,扩充了亲随卫队建章营,公孙敖因为生的高大,体格强健,被选入建章营,义纵也是其中一员,就连最为年少体弱的杨得意也因为狗养得好,被选到上林苑行宫中的狗舍伺候。

卫青依然还是平阳侯府的骑奴,为公主驾车,侍奉左右,还好公主时常住在后宫,所以他有大把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失意的皇帝无所事事,整日在长安城内纵马游荡,一日来到武安侯府,未经通报直入后堂,田蚡正在饮酒取乐,见皇帝到来,急忙出迎。

甥舅二人落座,田蚡道:“值此多事之秋,陛下不宜来臣下寒舍,今日陛下到此,怕不一会儿就会有人通报东宫。”

刘彻闻言亦觉得不妥。刘彻道:“舅舅所言极是,朕心中烦闷,朝中尽是万石君父子一般的大臣,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无趣啊!”

“陛下,请听仆臣一言,陛下眼下羁绊诸多,更需要谨小慎微。东宫若是得知陛下频繁会见大臣,必然会疑心陛下有什么图谋。此时此刻,陛下更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陛下青春正好,何愁没有一飞冲天之日?虽然眼下受困于东宫,但切记来日方长。”

“舅舅所言,朕不是不知,只是此刻见到舅舅,心里也舒服些,以后朕会注意的。”

“陛下不能常和臣见面,不过有一人,陛下不妨可以多见见。”

“哦?舅舅所指何人?”

“魏其侯窦婴。魏其侯是东宫太皇太后的亲侄儿,虽然老太太也不满意他支持陛下革新,但他毕竟是窦家的人,血浓于水,老太太实际上还是很看重他的,陛下如若烦闷,可以招来魏其侯叙话,老太太必然放心。”

“舅舅所言果然高明,魏其侯也是有大才之人,做事干练,功勋卓著,朕与他颇为投缘,闲谈之中也有收获。”

“陛下,如此甚好!魏其侯虽然也和臣一般赋闲在家,但他是做过大将军的人,在军中、窦家人中都有很高的威望,陛下和魏其侯亲近,老太太必然放心。”

田蚡安排了歌舞饮宴,舅甥二人酒至半酣,且歌且舞,闹腾了大半日。

早有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东宫太皇太后,老太太得知二人只是饮宴,也没有放在心上。

离了武安侯府,刘彻也不回宫,又去了上林苑,当夜没有住在行宫,而是选了一片树林扎营,按照野战行军的做法安排野营。

第二日,皇帝诏魏其侯见驾。这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也就是皇帝的表叔,二人饮酒作乐,谈天说地,只字不提朝政之事。

晌午之后,侍卫通报,平阳公主前来见驾,为皇帝进献干果蜜饯等点心,皇帝饮宴已久,正好想吃些爽口小吃,闻言大喜,立刻传召。

皇帝亲到帐外迎长姐,只见公主的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正是卫青。刘彻见卫青高大健壮,虽一身骑奴布衣装束,但仍难掩悍勇之气,眉目之间一股威武淡然的气魄,不由得多加留意。

窦婴觉察到刘彻的举动,也注意观察起来这个年轻人,剑眉星目,面像柔和,不卑不亢。

皇帝素知窦婴好习相面之术,问道:“魏其侯擅长相面识人,今天你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

窦婴不敢打马虎眼,躬身道:“陛下,好个精干的年轻人啊,身形眉目之间,满是忠厚良善之气!”

待卫青搀扶平阳公主下车,刘彻打趣道:“姐姐这气色不错啊,几日不见越发明艳动人!就连姐姐身边的这个驭夫也是相貌堂堂,气度不俗啊!”

平阳公主赶紧行礼参拜:“陛下取笑姐姐了。姐姐哪里比得上陛下的后宫佳丽呢?姐姐的这个马夫,也不过是府中的奴隶而已,何来气度一说。”

窦婴赶紧上前见过公主,方才这个驭夫出手搀扶公主,二人之间似乎是随意为之,看来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窦婴笑道:“英雄不问出处,谁说公主家的奴隶就不能是英雄呢?”

卫青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大汉皇帝,有些紧张,暗暗定下神来,垂手侍立一旁,低头不敢直视。待到窦婴提到自己,卫青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公主笑着应道:“他叫卫青,生下来就是平阳侯府的奴隶,我看他聪明机灵,就让他给我赶车,他这个人,赶车喂马还可以,哪里称得上什么英雄?表叔真会说笑。”

“公主恐是怕这样的人才被皇上收去吧?方才这个卫青起身勒马,翻身下车,臣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想必他肯定是弓马娴熟之人。”

刘彻见二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遂出言打断:“你们两个不要争了,快快进帐,朕要吃姐姐带来的点心,至于这个卫青,到底有没有能耐,朕看就这么办吧。这上林苑中野物颇多,你卫青就去射几只回来,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卫青赶紧跪下:“诺!”

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卫青,三人进入帐中。卫青明白,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

卫青在马上思忖,如果是平常,他只需射中猎物即可,今天,在皇帝面前,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最闪光的一面。军中高手如云,仅仅射中猎物不足为奇,要想引起皇帝的关注,必须要另辟蹊径,为他人所不能为之事。

主意已定,卫青便耐心寻找机会。

思索之间,月影已经奔出数里之远,皇家禁苑猎物很多,但皇室打猎主要靠众人驱赶猎物,此时卫青孤身一人,猎物并不多见。

为保万无一失,卫青下马开始在草丛中搜索。

这边帐幕之中,皇帝、平阳公主和窦婴三人已经坐定。皇帝道:“还是姐姐有心啊,朕这些日子天天饮宴,早已经腻了,姐姐带来的这些小点心正合朕意啊!”

“陛下喜欢就好,姐姐下次多带些来。”

“这个卫青,朕也颇为欣赏,方才魏其侯说他是忠厚良善之貌,就是不知道他有无真才实学,是不是个有用之人?”

窦婴道:“陛下,公主,以臣的观察,此人虽为奴隶,却完全没有下人的卑躬屈膝之态,丝毫感觉不到卑贱之气,再看他,身形高大强健,似乎身手不凡,但是臣细细观察其眉眼,却丝毫没有暴戾恣睢之色,这种人真是难得啊!”

皇帝哈哈大笑道:“表叔识人,果然入木三分,朕深以为然。”说着转向平阳公主,“朕也看他不错,姐姐要看好这个奴才哦,说不定哪天,朕就要抢人啦,哈哈哈……”

“皇帝能看中卫青,那是他天大的福气,只要陛下开口,姐姐绝对拱手送出。”

“哈哈哈,朕这不是夺人所好吗?姐姐真的舍得啊?”

平阳公主羞红了脸,娇嗔着说道:“陛下取笑姐姐,姐姐以后再也不给陛下带好吃的了。”

气氛空前轻松,刘彻终于说出了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表叔,现在就咱们三个人,都是骨肉至亲,朕想问问你,对朝中局势有何看法?”

“陛下就是不问,臣也要说。臣以为,眼下陛下虽然受挫,但切记来日方长,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朕是着急啊!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何其短暂,朕想要有所作为,却处处受打击,不得不浑浑噩噩,沉迷酒色游猎之中,虚度光阴。”

“陛下想要远行,却受困于脚下的羁绊,此时陛下何不停下来歇息一下呢?其实这个时候,陛下学学老庄的清静无为,也是大有裨益的。”

“眼下怕是朕想要清静无为都不行了,朝中贵戚之中多有异动,想必表叔也有所耳闻吧?”

“臣闻知一二,但臣请陛下放心,这都是痴心妄想,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她老人家想要的,不过是给陛下一个警示,希望来日她不能陪在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要懂得张弛有度,循序而进,切记不可好大喜功,贪功冒进。这些人想利用老太太对陛下不利,妄图染指神器,那绝对是痴人说梦,老太太的那点心思,全都在陛下身上,就盼望着陛下能成长为一个千古明君。”

刘彻沉吟半晌。窦婴继续说道:“眼下老太太虽然有意冷落陛下,但陛下毕竟是她最亲近的人,血浓于水,他人怎么可以和陛下相比。眼下的挫折,陛下要一力承当,非但如此,还要更加忍耐。”

“忍耐?朕已经远离朝堂,把所有的权力都交出去了,还要怎么更加忍耐?”

“陛下,东宫的意思不是要你交出权力,更不会因此起了废立之心,而是要历练你,让你成长为一个有城府、有韧性的君王。所以陛下避开朝政,躲到上林苑中的举动是合乎时宜的。毕竟谁也不想见到赤裸裸地对抗,所以眼下陛下要做的,就是要韬光养晦。”

“表叔,朕懂了。”

说话间,马蹄声渐进,原来是卫青回来了,正在帐外侯旨。

卫青带回来的猎物让三人大吃一惊,那是一长串青鸟,青鸟是类似麻雀大小的青蓝色小鸟,体型小,飞行速度极快,能在空中急速转弯,张衡曾在《西京赋》中写道:“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黄雀。”由此足见射取青鸟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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