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露峥嵘1杨永锋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杨永锋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四章 初露峥嵘1
书名: 战神卫青 作者: 杨永锋 本章字数: 15134 更新时间: 2023-05-06 09:45:54
第一节京都长安
西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沿着山中若隐若现的小路,一行人往长安方向而去。
由于食物充足,炊具、饮具齐备,几人也没受苦,公主虽惦记行程,却也感觉野营新鲜好玩,心情自是大好,经常和大伙说说笑笑。只有卫青,有意避开公主,自从有了那夜共处一室的经历,他就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杨得意十分勤快,烧水煮茶伺候众人,到了用饭的时间,义纵就用砂锅煮肉干,就着一些一早储存好的干果,饮食倒也不是十分单调。
数日之后,延绵的大山深处终于又见到了大道,此时已经是绛县境内。卫青找到当地亭长,在确认公主身份之后,亭长等人自是竭尽全力讨好,卫青让他们派人快马向平阳侯报告此事,义纵也给姐姐义姁留下了一份书信,说明了去向。
在驿站得到休整,众人继续前行,驿站中马匹不多,所以除了公主乘上了一辆双驾马车,众人还是步行,好在行李大部分装在车上,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
三日后,平阳侯曹寿亲率大队人马赶上来。
远远地,平阳侯就下车步行而来,公主失踪的这些日子,可是吓坏了他,到车前立刻跪下来:“公主受惊了,曹寿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公主听到夫君的声音,不知如何应对,这十几日惊心动魄,让她既害怕又感到新鲜,却从来就未曾考虑过家中的夫君。
如果她有不测,平阳侯府上下怕是难辞其咎,皇上龙颜大怒,曹家不被灭门也要元气大伤。曹寿此刻的心情她是了解的,所以掀开车前的门帘,柔声答道:“夫君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事发突然,你何罪之有?再说本公主毫发无损,不必自责。”
平阳侯抬头看公主,只见公主神色略有憔悴,却也不像是吃了大苦头,倒是他自己,连日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已经脸色苍白,更加弱不禁风了。
曹寿对公主敬若天人,不仅因为她身份尊贵,更因为公主绝世风华,能娶妻如此,他自是一百个满意。
他也知道公主对他这个文弱书生没有太多依恋,可这并没有让他减少对公主的关爱。此次事发突然,他自得到消息就调集了全部力量,四处寻找,不仅因为她是公主,还因为她是他深爱的女人。
此刻他双目充满泪水,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妻子,可妻子似乎并不想和他亲近,只是淡淡地劝慰了几句,期望中夫妻相见,执手相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按照公主吩咐,侯府众人为卫青一行备了上好的马匹,公主也换乘了平阳侯车驾。
平阳侯道:“公主此番受惊,不如回平阳休息几日,再上路可好?”
“本公主归心似箭,已经延误了这些时日,岂可再耽误?夫君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诺,只是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为免再生事端,请公主准许我带侯府侍卫护驾,一同前行。”
“不必了,我这一路多亏卫青和这七位壮士相救,才能逃出生天,他们的武艺人品我已了解,不必另行派侍卫,有他们几人即可。”公主的言语有些冰冷,曹寿也无奈,还好管家考虑周全,公主随身物件、洗漱用具俱已带齐,还有八名侍女,也乘车随后赶来。
曹智毕恭毕敬地向公主禀告:“公主,前面有食肆茶摊,请公主移驾,稍息片刻。我们来时骑马,公主的侍女乘车,应该片刻就能到达此地,请公主带上侍女,路上也算是有人伺候周详。”
公主应允之后,众人进入一家茶摊,店家赶紧烹茶倒水,殷勤接待。公主经过这一番山中磨砺,饮食穿衣少了许多无谓的讲究,民间的寻常茶水也喝得津津有味。
曹智吩咐旁边食肆准备几样吃食,又招呼侯府仆役从车上端下几个食盒,里面都是公主平日里爱吃的糕点。
“公主,这是侯爷特意嘱咐,为公主带的糕点,请公主慢用。”
公主和平阳侯夫妇俩独坐一桌,众人也找地方坐下,公主看食盒中满满皆是精美的糕点吃食,也不细看就对曹智道:“曹管家,把这些都给他们分了吧,本公主也吃不了这么多,这些日子,和他们同吃同住,自然要有福同享。”说完面向卫青一桌莞尔一笑,看似是对众人,实际上目光不离卫青,卫青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
平阳侯闻言大皱眉头,再看公主的眼神,心中更是愤闷之极,公主的这句“同吃同住”让他如芒刺在背,大为愤恨。可在公主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只好默不作声,心中却翻江倒海,醋意翻滚。
公主对卫青青眼有加,他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任何男子,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对他人脉脉含情,曹寿自然不能免俗。
只见他举起茶碗,走到卫青桌前说道:“卫青啊,你此次救了公主,立下大功,本侯要重重赏你。”
卫青赶紧起身行礼,躬身道:“侯爷言重了,卫青身为侯府骑奴,保护公主是分内之事,何谈大功。何况狙击土匪,使公主脱险的人是曹林、王安两位侍卫,卫青万万不敢贪功。”
“卫青不必如此谦虚,救得公主就是救得我曹家上下满门,本侯必要赏你。你就不必护送公主去长安了,跟本侯回去,本侯赐你全家自由之身。”曹寿此番话对卫青震动很大,多少年来,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几个孩子脱了奴籍,成为自由民。
曹寿继续说道:“素闻你也识字,本侯不但可以给你脱离奴籍,还要荐你去平阳县衙任书吏。本侯听平阳县令说起,正好缺个管地赋田税的书吏……”
曹寿口口声声称“本侯,本侯”之意,一是要提醒卫青注意自己的身份,二是要拿出平阳侯的威势,让卫青乖乖就范,听从他的安排。
对于卫青来说,他开出的条件非常具有诱惑力,让全家脱了奴籍,自己还能成为县府小吏,对于一个奴隶之子来说,可能他一生的奋斗也不会比这个结果更好。
卫青也完全明白平阳侯的意思,他并没有希望和公主发生些什么,而且努力将对她的好感死死压抑在心里。他自认为和公主之间没有任何苟且之事,便不怕他人说三道四,可是今天,平阳侯突然发难,他也知道躲不过去了。
曹寿在他面前,完全就像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此刻,他瘦弱的身体,也仿佛充满了力量,对他的条件,卫青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此时,公主发话了:“平阳侯这又是何必呢?要赏他也不必急在一时吧?再说了,他救了本公主性命,自然要由本公主来赏赐。我看就这样吧,待卫青护送本公主回京,届时前后功劳一并封赏,侯爷该不会还有什么异议吧?”
“公主所言极是,为夫也是一时感激心切,望公主莫要见怪。”见公主面有怒容,曹寿也不敢再纠缠此事,公主却不打算就此打住,说道:“侯爷何罪之有,有功之人,理应封赏,本公主就替侯爷做主了,从今日起,着卫青为平阳侯府侍卫队长,侯府全部侍卫、骑奴皆听命于卫青。”
众人皆惊,卫青也大感意外。平阳侯所言,对他已是天大的好事,而这其中因为有公主的存在,事情变得有些暧昧不明。现在公主的封赏,很明显就是要将他留在身边的意思,这使他更显尴尬。
平阳侯有些懊恼,他原本是想借赏赐卫青之机,将他永远逐出侯府,省得整天在公主身边生出事端,谁知公主出言阻拦不说,还很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要将卫青留在身边。
曹寿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凉,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懂,他觉得对公主,已经是仁至义尽,呵护备至,谁料依然不能得到公主的心。
他生为丞相曹参之后,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将要迎娶一位公主,为皇室和功臣世家的联盟作出贡献。他的内心并不特别向往皇室公主,也不期望由此而来的权势,他也只是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
幸运而又不幸的是,嫁来的这位公主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类型,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魂魄,自此,他视其他姬妾如粪土,整日围在公主身边。公主对他并不怎么感冒,这点他从洞房之夜就知道了。但双方似乎很有默契,始终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今天,是公主第一次忤逆曹寿的意思,曹寿也不想事态扩大,只好劝自己:“我曹寿出身学识难道比不上一个奴隶,得不到你的真心,我又何苦对你付诸真心?”
自此,曹寿伤透了心,公主之事,他不再过问一句。
众人有了马匹,公主也已换乘驷马之车,并由平阳侯府的老车夫驾驭,又是行走在宽阔的驰道之上,自然速度很快,晚上投宿驿站,也是有人好吃好喝供着,所以并无多少劳累,不几日便长安在望,远远地就能看到高高的城墙和雄壮的鼓楼。
公主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让侍女出示了皇家信物,自然一路畅通。
第一次来到京城的卫青,很是兴奋,忍不住东张西望。高大的城楼,坚实的城墙,都让他大开眼界。
这是长安城的东门——宣平门,高大的城墙围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拱卫着城市。四角又各有一个与城墙一体的凸出的墩,卫青知道这叫“马面”,是一种便于打击攻城之敌的战术防御设施。绕城一周的,是一条护城河,幽蓝的河水不知深浅。城墙两边有一连串的烽火台,互相间隔大概三里,想必是传递情报之用。
义纵等七人第一次见识大城市,有些局促不安,不由得往一起凑了凑,众人窃窃私语。
卫青却在想着先前李先生、公孙先生讲过的守城攻城之术。
“坚城,易守难攻,此谓地利,然守城固然重要,岂不知固守,就会成为敌人的靶子。汉军历来注重防守,凭借坚城抵抗匈奴,现在看来都是被动挨打,从没有主动出击匈奴的例子。匈奴就是明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来去自如,就算不胜,也可从容而退。”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兵法之道,在于变化,千变万化源自不断运动穿插之间,战机转瞬即逝,抓住瞬间的机会,才是打败敌人的最好方法。”他再心里总结道。
不知不觉中,已穿过瓮城,进入内城。内城被分成几个明显的区域,靠近外围的是住宅区,一排排民房井然有序,来来往往的人群彬彬有礼,道路宽阔整洁,孩童穿梭其中,引车卖浆者分列道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先生常说起秦皇暴政,天下疲敝,民不聊生,此情此景,让卫青不禁感慨万千:“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果然,治国处世当以仁义为先,才有今日之盛世。”
往日读过的书,现在再想起来,字字在心,句句入理,过去所读不通之处,瞬间开窍,当时的理解和今时今日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义纵等人自然也被长安的繁华热闹所征服,几人顾不上感慨,就被人流裹挟向前。赶车的老奴是当年老平阳侯曹奇的车夫,对长安的道路再熟悉不过,很快就直奔未央宫而去。
长安城占地之广阔,远远超出了卫青、义纵等人的预料。进得城来,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城中心的皇宫。汉有六宫之说,分别是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北宫、明光宫、建章宫。
长乐宫也就称东宫,是太后居住的地方,也是今日公主入宫的第一站。
平阳公主自小就生活在长乐宫,守卫不必说自然认得公主,立刻招呼轿辇送公主去觐见太后,又将众人车马迎进一旁的院落,一一安顿下来。
还未进得皇宫,众人已经兴奋不已,义纵说道:“哈哈,今天也算是到了皇宫了,这辈子就是死了也值了!”
卫青说:“看你那点出息,这哪里是什么皇宫,顶多是宫里的门房而已,就把你乐成这样了。”
义纵还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哈哈,仲卿有所不知,我当年随姐姐到过河东,进了富户人家的大门,就惊叹雄伟壮观,让人家一通笑话,姐姐告诉我,这世间最壮美莫过于皇宫,那时候我就立志,这一辈子怎么着也得看看皇宫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得偿夙愿,我的高兴你不懂,哈哈哈!”
众人被他的快乐所感染,也放声大笑,引得守卫纷纷侧目。
第二节国失明君
就在众人欢笑之际,未央宫中却愁云密布,原来皇上已经病危数日,太后、皇后都守候在承明殿中,轿辇载了公主也直奔此处。
不待通传,平阳公主已经快步入殿,只见祖母窦太后斜靠在殿中的榻上,神色倦怠,而母亲王皇后也跪坐一旁,满脸忧虑之色。一旁众公主和几个未就国的皇子都在,其中太子刘彻最为醒目,只见他头戴通天冠,着弁服,显然是已经举行过冠礼大典了。
见姐姐进来,刘彻连忙迎了上去:“长姐为何今日才到?都错过孤的冠礼大典了。”尽管行了冠礼,刘彻的骨子里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见到长姐,还是有些撒娇的意味。
闻言,窦太后和王皇后才注意到平阳公主的到来。窦太后早已失明多年,从未曾见过几个孙儿相貌,却能明辨所有人的声音,平日里最疼爱这个孙女,忙不地招呼:“我的孙儿回来了?来,快到奶奶这里来!”
公主扑到太后怀中,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太后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说:“傻孩子,不要哭,大家都好好的,你父皇也已经服过汤药,有这么多太医在,不必担心。”
一旁王皇后也说:“你今日刚到,怕是连日劳累,先让少府太官为你准备饮食吧?”
“不,母后,孩儿不饿也不累,孩儿想先看看父皇。”
“唉,孩子,难为你有如此孝心,你父皇已经不省人事多日,怕是也认不出你来,让彘儿陪你去看看,你俩切莫惊扰了父皇。”
“嗯,孩儿这就去。”
承明殿东配殿中,华美高大的龙床之上,躺的正是后世上谥号为“孝景”的大汉皇帝刘启。公主见父亲躺在床上,非但面色憔悴不堪,更是气若游丝,气息奄奄,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要哭出声,一旁的太子刘彻赶紧捂住她的嘴,在耳边低声道:“姐姐切不可哭泣,太医说了,父皇元气无多,入眠静养尚能维持,如果醒来就要耗尽体力,姐姐不可出声。”
平阳公主强忍住泪水,捂着嘴压抑地抽泣,刘彻见状,赶忙拉起她离开偏殿。平阳公主却示意最年长的太医郭义跟出来,到殿外,确信殿内无法听到,公主小声问:“郭太医,你实话告诉我,父皇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郭义战战兢兢答道:“公主,请恕微臣斗胆,皇上,皇上他……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这两日也就靠一口气息维持着,怕是……怕是来日无多啊,公主。”
公主闻言顿时泪流满面,王皇后见了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下惹得众多小皇子、小公主也哭声一片,窦太后心如刀绞,作为母亲,她刚刚失去了小儿子梁王刘武,现在又马上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痛苦可想而知。
窦太后直起身子,对王皇后说道:“皇后,你领着孩子们去漪澜殿,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留下太子,老身和他有话要说。”
王皇后依言而去,承明殿中只余祖孙二人,太后开口了:“彘儿,眼见你父皇时日无多,这宫里宫外的,都要早做准备,老身在六宫防卫上做了些安排,你是太子,你看看朝中还需要如何调整才能万无一失。”
“孙儿全凭奶奶做主,就依奶奶的安排来吧。”
“彘儿,此言差矣,你是储君,人事、军队必须做到心中有数,怎么能听人安排呢?南北两军拱卫京师,事关重大,早前老身已经急召李广、程不识入宫,分任未央卫尉和长乐卫尉,掌管两军。这两个人是成名多年的老将了,忠贞不二,老成持重,在军中素来受敬重,由他们掌军,老身也放心。只是这霸上,棘门和细柳的驻军何人统领才保无虞啊?”
“孙儿有一人选,魏其侯窦婴如何?”
“太子提起他来,倒是让老身有些意外,窦婴可是你刘荣哥哥的老师啊!”
“祖母过虑了,魏其侯是我们的至亲骨肉,为我大汉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孙儿深知他处事决断,堪称中流砥柱,又做过大将军,由他统兵,才保万全。”
“太子思虑周详,就命魏其侯为中大夫令,暂管三军,能调动汉军的虎符,一半在老身手中,一半在领军将领手中。太子舍人公孙贺少年从军,屡有战功,且为人机敏,又与太子自小相处,就让他暂代中尉之职,掌管京城巡防事物,这样一来,各个环节也能相互掣肘,以免不测。”窦太后略一停顿,继续说,“军中之事如此已无忧,朝中人事太子有何考虑?”
“朝中之事,盘根错节牵扯颇多,孙儿也无头绪。”刘彻素知祖母窦太后精明强干,也不敢贸然表达自己的意思。
“朝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三公九卿,丞相卫绾、太尉石奋、御史大夫庄青翟都是忠实厚道可用之人,朝中不必多虑,京城要地却不得不防,长安都尉不如就让太子洗马汲黯来做吧?”
“诺,祖母安排甚为妥当。孙儿这就吩咐内廷传旨。”
“太子莫急,老身还有话要说,三辅之地,拱卫京师,是我大汉的屏障,也必须考虑妥当,太子舍人郑当时陪伴太子多年,早年行侠仗义,国人中素有威望,不如就让他总揽三辅都尉如何?”
窦太后不愧久居宫中,深知宫廷政治,这些人士安排考虑周全,无微不至,在将最关键的军权掌握到自己手中后还不忘安排太子亲信担任要职,这样一来,太子也就完全放下心了,整个朝廷也会波澜不惊。对于这些安排,年幼的太子只觉得感激祖母,自然不可能反对。
此时,守门小宦官来报:“禀太后、太子,卫尉李广、程不识求见。”
“宣。”
李广、程不识二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行军礼见过窦太后和太子刘彻,李广道:“太后,军中宿卫已经加了平时的两倍人手,人也都换成臣等从边关带来的可靠兵将,请太后、太子放心。”
窦太后微微一抬手,算是致意,说道:“李将军办事,老身放心,除了宿卫岗哨,宫中还应加强警戒巡逻,一旦有人生事,将军可便宜行事,不必来报。”
“诺!”
“李将军先去忙吧,老身还有事要给程将军安排。”
“诺,李广告辞!”李广行礼转身大步流星踏出承明殿的大门。
窦太后转向程不识道:“程将军,老身今日就将虎符交予你,你可知道虎符的意义?”
程不识赶紧跪下,说道:“臣知道,臣跪谢太后信任。”
窦太后神情严肃,语气也加重了不少,说:“程不识,老身交给你的是我大汉军队虎符,也是整个刘姓皇室的身家性命和我大汉的江山,你接过它,就要明白它所承载的责任,老身要你时刻记住得这千斤重担。”
虎符是调兵信物,是古代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使用,才可以调兵遣将。
此时,皇帝危在旦夕,虎符就掌握在了太后窦氏的手中,窦太后为保万无一失,在儿子刘启即将离世,皇位交替的时刻,将它交给了自己最为信任的将军程不识。程不识是汉军名将,老成持重,治军严谨,更重要的是,他原为太后家的车夫,是铁杆的窦家人。
未央宫、长乐宫两处的氛围陡然紧张起来,新调入宫的侍卫大都是饱经沧桑的样子,根本不同于先前养尊处优的宫廷宿卫,他们机警而锐利,警惕地关注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在老太后的主持下,两宫保持了基本的秩序,而就在此时,皇帝醒了。
“快,快,将陛下的药端上来,吩咐少府为陛下准备清淡饮食。”承明殿中太医和宦官、宫女都忙碌起来了,窦太后、王皇后也带着众皇子、公主进到卧室。
只见皇帝脸色苍白,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可双目却炯炯有神。老太医郭义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可终究还是只能压在肚子里,任由一众人等为此忙碌。
皇帝见窦太后进来,赶紧叫:“娘亲。”声音低沉无力,窦太后一阵心酸,她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儿子的模样。
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再看母亲、妻子、儿女全都面带愁容,悲悲戚戚之态,皇帝叹了口气说:“母后,孩儿自觉时日无多,孩儿不孝,不能长伴母亲终老。”
“启儿,我的启儿,娘心如刀割,你好好养着身体,无需再多言。”
皇帝牵强一笑,无限凄凉:“母亲不必过于悲伤,俗话说,人过四十不称夭,朕今年已经四十有八,上天待我不薄,还让朕有了这么多的孩子,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说话间,皇帝已经神色疲惫,气喘吁吁,休息片刻,继续说道:“生死在天,无法抗拒,只是,孩儿对不起母亲啊,孩儿虽有尽孝之心无奈天不作美,娘怕是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窦太后此刻已经忍不住涕泪滂沱,说不出话来。皇帝继续说道:“彻儿已经加冠,儿子的心愿也了了,母亲喜欢刘彻,素来也知道他的聪明睿智,儿子将我大汉江山交给他也很放心,母亲日后要教导他,历练他,他必能为我刘家争气,荣耀我大汉江山。”
一阵急促的咳嗽让皇帝的话无法继续,太医赶紧上前,端上汤药,皇帝很艰难地摇摇手,示意不必如此。太后心如刀割,上前紧紧抓住儿子的手。
缓了一阵,皇帝继续说道:“彻儿年幼,军国大事还是要母亲做主,这孩子虽然聪慧,却也莽撞,要是来日有个行差踏错,母亲要多多包容才是。”
窦太后抹了一把眼泪:“启儿,你放心,我自己的亲孙子,必然会尽心尽力辅佐,这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他要有差错,为娘自然会教导之,如果上苍眷顾,让娘多活几年,娘一定为大汉打造一位明君。”
皇帝微微一怔:“母亲,朕有这么多孩子,最为满意的就是这十子刘彻,孩儿以为以刘彻的资质,母亲只需为他在大事上把把关即可,不必亲力亲为,孩儿相信,他比不会令母亲失望。”
窦太后含泪答应。
“母亲,儿子此去,也无多大牵挂,唯望母亲保重。”景帝说完,头艰难地转向了刘彻,继续说道:“彻儿,知子莫如父,父皇相信没有看错你,江山只有后继有人,才能代代传承,父皇把天下交给你,是很放心的,父皇要走了,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去另一个世界。”
年轻的太子不懂生命的意义,却知道死亡是什么,即将失去父亲这棵大树的庇护,让刘彻感到无限悲凉和绝望,不由得失声痛哭。
刘启叹了口气,艰难地伸手抚摸刘彻的脸颊,说道:“彻儿不必如此悲伤,生老病死本就是天之道法,人力不可抗拒。
太子刘彻满含泪水,跪地痛哭不已。
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皇后和一群儿女:“皇后,朕走了,朕的这些孩子们就要托付给你,你要好生照看他们,不得让他们中的一人受了委屈。”
王皇后也跪倒在地,呜咽着应道:“诺!臣妾谨遵陛下教诲,请陛下放心。”
皇帝的目光依次落在皇子、公主的脸上,看着十几个儿女,突然有了一丝笑意,接着头一歪,一代明君汉景帝就此撒手人寰。
正当宫中气氛悲伤,都在和皇帝做最后诀别的时候,卫青等人也被禁卫赶出了皇宫。这是长乐卫尉程不识的第一道命令,皇宫内外,清理一切闲杂人等,任凭几人怎么解释,还是不由分说,连人带马全部被推搡出门。
游荡在长安大街上,义纵有些不忿:“这公主也太不仗义了,送她进了宫,就不管我们了。”
“义兄,公主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要事耽搁了,顾不上我们。再说咱们堂堂七尺男儿,到了京城还怕挨饿受冻不成?公主不招呼咱们,咱们自己也不能亏待了自己,长安城如此繁华,走,弟兄们,找家酒楼好好乐一乐。”
到了一家气派的酒楼面前,却感觉气氛异常,原本应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店里,已经不见人影,店家和伙计也在忙着收拾门窗,似乎马上就要关门了,卫青上前问:“店家,怎么这是要关门了?为什么不做生意了?”
店家压低声音对卫青说:“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吧,宫中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了,中尉府传令今日起实行宵禁,所有酒楼饭庄从傍晚起都得停业。”
“啊!皇帝驾崩?”众人犹如晴天霹雳,一个个呆如木鸡。店主见此情形,觉得有些怪异,虽说皇帝仁厚,深受国民爱戴,但寻常人等突闻皇帝驾崩,也不至于如此如丧考妣。
其实皇家之事原本与卫青等人也相隔甚远,但是有了和平阳公主的这段交情,自然拉近了许多,这些日子和平阳公主朝夕相处,大家都深深喜爱和敬重这个没有架子也不娇气的皇家公主,爱屋及乌,听闻她遭受丧父之痛,自然感同身受。
很快,长安城内的大小餐饮娱乐场所都停止了营业,来往民众脸上挂着悲戚之色,南军已经开始在城内各处部署,不断有整齐列队的军人疾步走过。
卫青和义纵一合计,决定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再说。谁知接连问了几家,都是一句话,恕不接待,卫青见事有蹊跷,拉住一个小二悄声问:“小二哥,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见你店里有空房的,为什么不接待我们?”
小二见卫青和善,就答道:“客官有所不知,皇帝驾崩,马上就要全城戒严,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点事。再看看你们几位,各个胡子拉碴的,还都牵着马,背弓挎剑的,哪个客栈敢留你们住宿啊?到时候军爷来巡查,出点事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义纵着急了,大嗓门就开始喊了:“哪有这样的事,戒严了就不让住店,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要让我们住在大街上?”
说着就要跨步往里闯,小二赶紧阻拦,可哪里拦得住人高马大的义纵,瞬间已经被撞倒在地。这时候店里的其他伙计见到这一幕,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个个全冲了出来,对着义纵指指点点:“你这人太无礼,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卫青见事态有些扩大,赶紧上前,拉住义纵的胳膊,谁知迟了一步,义纵已经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二扭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全乱套了。
瘦弱的杨得意牵着他的狼狗,本来在几人的后面,谁知狗听到人声鼎沸,也激动得不得了,使劲往前窜,杨得意拉不住,被扯进了人群,正好几个伙计在和义纵、韩林撕扯。见到主人受到攻击,狼狗们可不干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一条最强壮的青灰色大狗已经挣脱绳索,朝着和韩林扭打在一起的伙计冲了过去。
狼狗长相似狼,攻击速度也不亚于狼,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伙计已经肩头中招,随着狼狗摆动身体,他被生生拖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大骇,原本围上来看热闹的客人也被吓坏了,其中胆小之人已经连喊带爬:“狼,这是狼,这些人竟然带着狼,狼吃人了,狼吃人了……”
这几句话一出,自然如同炸了锅一般,现场混乱不堪。卫青赶紧上前澄清:“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害怕,这不是狼,是狗。”又回头约束众人,以免事态继续扩大,“义纵,韩林,赶紧把狗拉回来,赶紧离开。”
就在此时,大队的汉军已经已将客栈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只听一人高声喊话:“京城戍卫在此,尔等何事聚众喧哗?店家何在?上前答话。”
卫青定睛一看,是一个青年将军,绛衣玄甲,威风凛凛,细看之下有些面熟,竟是多年前的故人——公孙贺。与数年前想比,公孙贺已经成熟了不少,一抹胡须也上了嘴边,数年的历练,也让他多了几分杀气,此时手按剑柄,威仪不可抗拒。
事发突然,卫青也不敢上前相认,只见客栈店家上前:“禀告司马大人,小的是客栈店家,这几个人形迹可疑不说,还寻衅滋生,放狼咬伤了我的伙计。”说着手指向了卫青等八人。
义纵脱口而出,为自己辩白:“是这店家,明明有空房,却不让我们住店,我们才上前理论的。”
公孙贺扫了他们八人一眼,果然如店家所言,这一行人背弓挎剑,而且全是青壮的汉子,于是拔出宝剑,大喊:“我南军戍卫听令,速速拿下这几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众军齐声答道:“诺。”
义纵等人傻眼了,他们久居山中,何曾见过这阵势?
面面相觑之下,义纵就要拔剑相向,卫青怕事态无法控制,只好上前一步道:“司马大人,这是个误会,请容我一言。”
公孙贺微微一怔,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遂伸手制止了兵卒们的行动。
卫青不确定公孙贺是否记得自己,只好抱拳作揖道:“公孙大人,小人平阳卫青,是大人的故旧,不知大人是否记得?”
公孙贺一怔,仔细端详之下才依稀认出卫青。上前一把搂住卫青的肩膀,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个拥抱:“是你小子啊?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壮实了?”
卫青憨笑着,大家见他们俩这么亲密,都放松下来。
故人重逢,自然喜不自胜,公孙贺邀请卫青一行到家中一叙。
平曲侯公孙昆邪府邸距离此处不远,因为是胡人后裔、所以陈设都比较简单质朴,公孙贺兄弟都生在汉地,自小接受中原的文教礼仪,与汉人并无差别。
当夜,公孙贺置酒款待卫青、义纵等人,众人把酒言欢,卫青表达了他们几人想入伍的意愿,公孙贺满口答应。平曲侯作为军中名宿,推荐几个人入伍参军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这件事本来是落在平阳公主身上的,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公孙贺可能比公主更加适合办这样的小事。
来到京城,入住平曲侯府,入伍的事也有了眉目,义纵等人也放下心来。国丧期间,虽然不能纵情饮酒欢歌,私下里几人也没少喝。
少年丧父,巨大的悲痛让平阳公主有些木然,等到想起卫青他们已是三日之后,而卫青他们已经在公孙贺的府中。
国丧明君,让整个京城沉浸在悲痛之中,各级官员齐聚未央宫,京城禁卫前所未有的紧张,公孙贺也多在城中巡逻,很少能回来和卫青等人叙话。
第三节新君刘彻
太皇太后窦氏主持了太子刘彻的登基仪式。晚年丧子的老人,强忍着悲痛,盛装站在众臣面前,虽然双目失明,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众臣子身着正装,外面罩以丧服,面带悲戚之色。大行皇帝仁慈宽厚,能纳言容人,君臣之间,善始善终,很是难得,现在,这么仁厚的皇帝驾崩,臣子们自然是发自肺腑的伤心悲痛。痛哭抽泣之声充斥着大殿。
窦太后上前道:“诸位公卿大臣,请节哀!静听哀家一言。”众人随即逐渐安静下来,见老太太一脸平静,大家也安心了许多。
“大行皇帝晏驾,举国悲痛,诸位的心情,哀家理解,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尝不是痛彻心扉呢?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的登基大典势在必行,所以请大家暂时收起悲伤,参拜新君。”
“大行皇帝”是对尚未确立谥号、庙号的已逝皇帝的称谓。“大行”就是永远离去的意思。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一旦确立,就改以谥号或庙号作为正式称号,不能再称“大行皇帝”。
太皇太后身后是年轻的储君刘彻,殿内气氛凝重,但少年王者神色自如,毫无畏惧之态,天生一种王者威仪。原来的太后此时已经是太皇太后了,她的话代表着皇族的权力。
众臣齐声道:“谨遵太皇太后懿旨,一切听太皇太后安排。”
太皇太后道:“大行皇帝早就立有储君,以备身后之事。老身身为太皇太后,在此代表我大汉朝的历代君主和大行皇帝宣布,太子刘彻,即皇帝位。请众臣依礼朝拜。”
太后王娡和大长公主刘嫖扶着太皇太后,退到一旁,少年皇帝刘彻跨步上前,在御座坐定。
众人依制,行叩拜大礼,高呼:“皇帝陛下,万岁千秋,长乐未央!”
礼毕,太皇太后高声道:“大汉朝五世皇帝刘彻,上前接传国玉玺!”
刘彻上前一步,跪下,接过祖母手中的传国玉玺,自此,成为大汉朝的新皇帝。
刘彻灵前即位,成为新君,随即安排先皇的丧仪。盖棺定论,众臣为先皇上谥号为孝景,“五宗安之曰孝,布义行刚曰景”。“景”是美谥:“由义而济(获得成功)曰景”“耆(通“嗜”)意大虑(喜欢深思熟虑,善于充分谋划)曰景”“布义行刚(传播仁义,品德坚强)曰景”。孝景皇帝一生待下宽厚仁和,侍母至孝,又能为民广施恩泽,当得起这个美谥。
新君刘彻下旨,孝景皇帝灵柩暂厝阳陵,葬礼将在随后择吉日举行。同时,新皇帝下诏,尊祖母窦太后为太皇太后,尊母王娡为皇太后,尊姑母馆陶长公主为大长公主。
朝廷中的新格局已经很明显了,太皇太后窦氏,是毫无争议最具权威者,太后王氏虽名为太后,也算是后宫之主,但其实还需仰仗另一个人的脸色,这个人就是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是景帝的亲妹妹,在太后窦氏和景帝面前,只有她才能毫无芥蒂,无所不言。如今,新君即位,不管刘彻愿不愿意,都要在第一时间尊其为大长公主,太史公有言:“帝女曰公主,仪比列侯。(帝之)姊妹曰长公主,仪比诸侯王。”那么这个大长公主的地位是要远远高于诸侯王的。她不但是太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又是皇帝刘彻的未来丈母娘,在整个权力体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刘嫖和堂邑侯陈午之女名阿娇,长刘彻两岁。曾经,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玩得其乐融融、两小无猜,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阿娇的刁蛮任性越来越不为刘彻所喜。
女孩本来就比男孩早熟,何况阿娇还要年长两岁,自然,刘彻在阿娇面前就像个小弟弟一样,自小受她欺负。非但如此,阿娇还继承了馆陶公主的骄纵跋扈,不时提起自己母亲在刘彻即位之事上的功绩,每每搞得刘彻焦头烂额。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青春年少的刘彻自然是要敬而远之。
王太后深知馆陶公主的威力,对其百般讨好,而刘嫖自然没少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亲家母的好话。阿娇和刘彻的婚约是一早定下的,有这样的一份婚约在,馆陶公主就和刘彻、王太后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这天地下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靠着两个年轻孩子的婚约,组成了一个强大的联盟。
从悲戚中醒过神来的平阳公主急忙差人寻找卫青他们的下落,宫人遍寻不见,也不敢回禀公主,只好拖着。作为长公主,她一直陪着母亲和祖母在长乐宫。待所有事态稳定,储君举行过登基大典,下旨传召诸侯进京叙礼,此时,平阳侯曹寿才到了京城。
作为孝景皇帝的女婿,曹寿在灵前拜祭之后,也来到长乐宫。太皇太后对这个文弱的孙女婿没什么印象,倒是王太后提醒平阳公主先回家歇息,然后再来宫中守灵。
平阳侯在京中的府邸不似封地那般气势堂皇,但也是豪门大宅,公主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下人打听卫青等人的下落,经过多方打探,终于知道他们在公孙贺府上落脚,公主即刻命人去请。
接到公主的传话,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动身来到平阳侯府。卫青拜见公主,只见这数日的煎熬,公主花容憔悴,清减了不少,眉目之间的阴郁让原本活泼的她多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感,惹人怜爱。
卫青毕恭毕敬地上前道:“公主请节哀。”
“卫青,先皇驾崩,事发突然,我也是方寸大乱,没有顾上你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公主言重了,我等草芥之人,何劳公主挂心!再次谢过公主!”
“咱们一起出生入死,今日也就不说什么虚话了,你们就在侯府住下,等我休息些时日,再一一为你们安排可好?”
众人跪谢,义纵替众人应道:“多谢公主,一切全凭公主安排。”
“你们退下,好生歇着吧,卫青你留下来。”
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有些尴尬,卫青不敢直视公主,低下了头,公主说:“这几人各怀绝技,都是有用之人,加之又有救我脱险之功,更应该好好感谢。你看该如何安排他们?”
公主完全是一副让卫青做主的样子,卫青有些不安,赶紧毕恭毕敬地说:“卫青愚钝,不知如何妥当,一切全听公主安排。不过小人以为,公主身份尊贵,这类小事不必亲力亲为,所以我又将此事求告了平曲侯之子公孙贺,他也答应帮忙。”
“哦?公孙贺?其人现如今任何职务?”
“公孙贺目前是任太子舍人,眼下暂时在南军领军,卫青与他曾是旧交,当日京城宵禁,才投奔到他府上。”
公主见卫青有些拘谨,知道他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叹口气道:“嗯,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可的。我见义纵身手不凡,也读过些诗书,不如就先进南军,过几日我再安排他进建章营吧?杨得意师徒擅长养狗驯兽,去了军中也不能一展所长,我就推荐他们去上林苑如何?其他几人就到南军中效命,如果不愿意,也可以留在平阳侯府。”
卫青闻言知道公主是煞费苦心,如此安排也确实合情合理,心中感激,施礼说道:“公主考虑周全,如此定能皆大欢喜,卫青替他们谢过公主!”
公主又道:“你卫青不同于旁人,我看就暂时留在我身边吧。”
“公主……如此怕有不妥吧?卫青留在公主身边……青万死不敢。”卫青欲言又止。
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之间主仆身份有别,这些日子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你放心,我自不会让你为难。”
“公主,卫青卑贱之躯,没有什么为难,只是留在公主身边,怕是会玷污了公主清誉。”
公主微微一笑,说道:“你我君子之交,天清日白,何来玷污清誉一说?只是我觉得你不同于义纵他们几人,你的才华志向又何止一个普通军士呢?我只是想找机会把你推荐给皇上。”
“卫青多谢公主抬爱,只是青本卑贱之身,岂敢有得见天颜,一步登天的妄想?”
“世间之事绝无定数,你且安心,暂时留在侯府为我驾车如何?”
“诺,卫青遵公主谕。”
“我知道做个驭夫委屈你了,但来日方长,你需要等待时日才能有大放光彩之时!”
“公主哪里的话,青奴隶之身,身无长物,能为公主效命是青的荣幸。”
“你切不可妄自菲薄,我看你就如同云中鸿鹄,每一片羽翼上面都闪烁着光辉,我是拴不住你的。只愿你他日冲天而起,不要忘了我这个为你搭桥之人,其实我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这么点儿,以后的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
“谢公主厚爱,卫青感激不尽,公主之大恩大德,必将永生不忘,没齿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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