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祠堂前阿珠正名02源水漾 著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源水漾 著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二回 祠堂前阿珠正名02
书名: 深闺记事(全两册)-青春 作者: 源水漾 著 本章字数: 14452 更新时间: 2024-02-22 14:23:25
她与宝珠早就生了嫌隙,以宝珠的性子,自己若是忍让,定会变本加厉,那又何必忍气吞声?
请安后,宝珠、惜珠跟着周氏回了敬正堂。
宝珠噘着嘴道:“母亲,那丫头也太过分了!吃着咱们的、住着咱们的,还这样不知好歹。”
周氏淡淡地道:“你也是口无遮拦,那些是你随便说出口的吗?”
宝珠知道周氏有些不高兴,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低头不说话。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能学学惜珠踏实点?她可比你小三岁呢。”
宝珠撒娇道:“宝珠知道了,以后和妹妹学。”然后委屈道,“宝珠哪里敢不敬神明,还不是那丫头惹的。”
周氏瞟了一眼宝珠,道:“在人前要叫大姐姐。”
宝珠冷哼道:“她算哪门子的大姐姐。”
周氏警告地看了宝珠一眼,顿了一下,道:“罢了,罢了,我手里握着她命脉呢,你别急,到时有她好看的。”
宝珠自是一番撒娇,让周氏告诉她怎么回事。
夜晚。
陈廷远来正院,周氏上前服侍更衣,端茶送水,两人吃过晚饭,陈廷远道:“等到年后,就叫阿珠去女学。”
周氏没料到陈廷远一回来就提阿珠,笑意僵了一下,解释道:“这事妾身记着呢,妾身想着等大嫂百日后,正好过完年,再让阿珠去女学,现在连宝珠与惜珠都没有去女学呢。”
陈廷远笑道:“不过提醒一下夫人罢了。”
周氏想了一下,道:“正好与老爷商量一下阿珠入族谱的事。”
陈廷远看向周氏,道:“多亏你提醒我了,那就入吧。”
按照陈府的规矩,嫡子三岁后、嫡女九岁后、庶子十二岁后、庶女定亲时入族谱,一来是担心孩子养不活,二来也因为嫡庶有别。
而阿珠九岁时还在薄情庵,肯定是还没有入族谱。
周氏与陈廷远两人坐在榻上,中间有一个梨花木镂空万字花小几,周氏为陈廷远添了茶,叹道:“妾身一提怕是老爷又生气。”
陈廷远看着杯中茶,道:“说吧。”
周氏道:“阿珠当初毕竟是因为大嫂的事才受牵连去了薄情庵。”边说边打量陈廷远,见他并没有生气,继续道,“若不是因为穆家和太夫人出面让族里的人闭嘴,大嫂怕是……”
陈廷远不耐烦地道:“提这些前尘往事做什么?”
周氏道:“妾身是担心这次阿珠入族谱,族里的人怕是会提起往事……到时候再传出去,咱陈家腰板硬不怕外人怎么说,但是阿珠一个女孩子,将来毕竟是要出嫁的。”
说得合情合理,以陈廷远的性子是不在乎风言风语的,但是阿珠不行。
周氏见陈廷远不说话,继续道:“族里对于上回的事已经不满了,更何况现在族里一直给老爷施压,这次说不得可能会借机……”
陈廷远皱着眉头,族里确实一直施压让他在皇上身上下功夫,期待能一跃为贵族,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陈廷远问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让阿珠入族谱了?”
周氏连忙道:“那怎么能行?妾身是这样想,阿珠刚从薄情庵回来,不如先请个妈妈教教礼仪,待到议好婚事再入族谱,一来是刚好过了这段老爷为难的时候;二来族里人见到阿珠举止礼仪,想着可以联姻,就是为了陈家的前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陈廷远琢磨了一番,道:“再议吧。”其实这就是应下的意思。
周氏哪里不懂,自是心中得意,百般应承。
又几日,琉璃园中阿珠与玉珠在绣房守着暖炉一起闲聊,两人都绣花绣累了。
玉珠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地,敛了敛衣领,道:“今年雪下得有些早,正是围炉博古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做东。”
阿珠给秋白使了个眼色,秋白上前给玉珠又添了一个暖炉,她这里没用火墙,不过阿珠并不觉得冷,若现在在薄情庵,定要在外面玩雪,去年阿路在时,他们还堆雪人来着,阿珠突然有点后悔不告而别……
玉珠笑道:“还是姐姐这里的丫头伶俐。”
阿珠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丫头道:“三小姐小心路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啪”的一记耳光声音。
阿珠挑了下眉毛,这三小姐怕是宝珠吧,她的人当然不敢称宝珠为“二小姐”。
“谁是三小姐?”宝珠怒斥。
阿珠站起来披了件披风,走到门口笑道:“三妹妹过来了,快进来吧,别吹到风。”
宝珠一件鹅黄色披风,雪白色兔子绒毛镶边,里面是件浅黄色锦缎小袄,下面是橙色十二幅罗裙,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怒视着阿珠。
阿珠微笑着看着宝珠。
这幅场景被陈家老人看在眼里,心中几乎都浮现出当年穆氏与周氏针锋相对的场景。
宝珠笑道:“阿珠姐姐站在门前,我怎么进去?”
阿珠侧身,宝珠进来。
宝珠道:“姐姐这里不如我的满园暖和,毕竟没有地暖,哦,连火墙也没有。过几日阿珠姐姐也去我那里坐会儿。”
“多谢三妹妹了。”阿珠不知道宝珠为何突然来挑衅,那次被角别针的事已经过去有几天了。
三妹妹?宝珠恶狠狠地看着阿珠,反正这儿也没有别人。
宝珠冷哼道:“甭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嫡长女,是不是陈家人还说不好呢。”
这话让刚到大厅的玉珠脸色一白。
阿珠眉头一皱,上前一步,道:“什么意思?”
阿珠嘴紧抿着,神情严肃,冷冷地盯着宝珠,宝珠没想到阿珠敢这样和她说话,微微后退半步,回过神来紧接着也上前一步,道:“哼,我只是提醒你,免得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宝珠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她没有见过哪个大家小姐可以有这样的眼神,果然是尼姑庵里的野丫头。
阿珠扶住宝珠的肩膀,冷声问道:“什么身份?”手上加大力度。
其实并没有用多少劲,但是对柔弱的宝珠来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宝珠皱眉道:“疼,你放手!你这个野丫头!”
七珍上前,但是对上阿珠的眼神,七珍也不敢碰阿珠,只是哭道:“阿珠姑娘……”
秋白在一旁更不敢说话,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两面不讨好。
阿珠扯了一下嘴角,道:“七珍这是怎么了,我难不成还会害自己的妹妹不成?”说着却又用了些力道,“不是陈家人”这句话是她不能忍受的。
宝珠眼中含泪,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放手!不然我让母亲罚你!”
阿珠冷笑道:“那是你母亲不是我母亲。”说着靠近宝珠,在她耳边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说了就放手。”
宝珠恨恨地道:“你这个野丫头休想进祠堂上香入族谱。今年不能,以后更不可能!”
阿珠一愣,放开手,笑道:“哦,原来是这件事。”
宝珠揉着肩膀道:“没想到你如此粗野,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嫡长女,你不配!”
阿珠眯着眼睛看着宝珠,宝珠又退后一步,正好碰到七珍,想到刚才受的屈辱,转身就给七珍一记耳光,道:“没用的东西!没看见她怎么对我吗?”
七珍捂着脸不敢说话。
阿珠笑道:“宝珠妹妹要想管教下人还是去自己的满园吧。”她还真不希望有这么个三妹妹。
宝珠敢怒不敢言,很明显,阿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
宝珠甩了衣袖道:“走!”
阿珠道:“等等,宝珠妹妹还没有说今日来姐姐这里有什么事呢。”她可不觉得宝珠来这儿就是为了撒野的。
宝珠转身,露出得意的神情,笑道:“差点忘记了,除夕那天要祭祖,两位姐姐别忘记了。”能进祠堂的只有上了族谱的正室嫡子嫡女,如玉珠就只能与妾室在外面,阿珠没有入族谱,到时……“还有,初六那日,母亲要办梅花宴,过会儿就有婆子过来给你们量身做衣服。”顿了一下,见阿珠想说话,宝珠道,“放心,知道你们服丧,不会出格的,梅花宴也不会请戏子,毕竟阿珠姐姐才回陈家,总要见见那些夫人的。”其实这件事才是她来的目的,只是听见丫头喊她三小姐,她一时生气,而且刚才的话不过是她瞎扯罢了。
按照周氏和陈廷远的意思,是不希望阿珠去祠堂的,免得尴尬。
阿珠道:“多谢宝珠妹妹。妹妹慢走。”
宝珠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阿珠也转身回了绣房,玉珠脸色依然苍白,眼中带着泪光,好一会儿,见阿珠不理会她,才忍不住道:“没想到姐姐还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阿珠挑了一下眉,她心中并不是不担心,只是她不能露出半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玉珠喃喃地道:“要不祭祖那日,姐姐就先不要去了吧?”如果阿珠没有入族谱,那阿珠这个妻之女和她这个妾之女就是没有分别的,玉珠心中有了些亲近之情,她们原来是一样的。
阿珠肯定地道:“不,我会去的。”她是陈家人,她是陈家的嫡长女,这不是入不入族谱的问题,而是,她本来就是!突然间,阿珠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到死也惦念着让她回陈家。
玉珠突然惊呼道:“呀,宝珠妹妹回去了不会向婶娘告状吧……”
阿珠笑道:“她不敢的。”
她身旁的人不会说出去,宝珠也不会说出去。
以周氏绵里藏针的做事风格,周氏定然不准宝珠说这种话,若是周氏知道了,怕是宝珠就必须要受责罚了,不然周氏就担了坏人的角色了。
她不是周氏的女儿还如此了解周氏的做事风格,更何况是宝珠?
宝珠这次怕是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宝珠总是这么冲动,说起来,这两次冲动的时候都没有看见惜珠,不知道是真的与她无关,还是……
玉珠又道:“不如姐姐去求求二叔?还有三日才除夕呢。”
阿珠摇摇头不说话,宝珠肯定是从周氏嘴里知道的这事,周氏敢透露给宝珠,怕是已经过了陈廷远那一关。
不知是怎么劝动陈廷远的,看来周氏下了不少功夫啊。
阿珠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去年她还在母亲身边……那时母亲还能下地,带着她一起观雪,说陈家每年冬季都会蛰伏,待到开春时会举办桃花宴……
阿珠并没有看见玉珠眼中带着笑意,往年玉珠是最不喜欢祭祖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明白自己终究不是嫡女,今年却难得地期待,有人比她还惨,不是吗?
腊月三十,卯初。
陈家除了太夫人之外的女性已经都站在祠堂外。
阿珠站在宝珠旁边,宝珠脸上带着笑意。
周氏看见了阿珠虽然惊讶,但是也很快收敛下去了,眼中也带了抹笑意,今天给阿珠一个教训也是不错的。
阿珠则在一边的队伍里看见了二房的两个妾室,其中一个看起来气质很是清冷,让她感觉到熟悉,阿珠不免多看了两眼。
玉珠与生母王氏站在其中,虽然旁支中也有庶女,但是并没有带来,因此玉珠是陈家唯一的庶小姐。
陈家的男性已经在祠堂,例行开族会,待到族会结束后陈家重要女性才进入祠堂一同祭祖,能与男性一同开族会的在近几代里只有太夫人一人,可惜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穆氏被关在薄情庵后,太夫人就不再来祠堂了,或许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
老太太也没有来,经过阿珠这段日子的观察,老太太很尊重太夫人,什么事也不掺和,只是踏踏实实地享清福。
阿珠深吸一口气,心中也是紧张的,她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无论怎样,她都要站在这里。
在外面约等了一个半时辰,已经是将近辰初,宝珠已经喝了两杯热茶,“方便”了三次,这些人中也只有宝珠敢如此。宝珠又一次想“方便”的时候,被周氏的眼神制止了,宝珠正想撒娇,一名老妈妈站在祠堂门口,这名老妈妈姓田,据说在陈家服侍三代,终身未嫁,连太夫人见了她也颇为尊重。
田妈妈站在祠堂门口,是要唱名的,女眷要进祠堂了。
“陈氏家族第十三代嫡系世孙、族长陈廷远之妻,周氏。”
周氏微微颔首,走入祠堂,原本田妈妈会继续唱名“及其嫡女二人”。
但是这次却没有,而是唱名道:“陈氏家族第十三代嫡长房世孙先族长陈廷和之嫡长女——”顿了一下,道,“陈掌珠。”
周氏停下脚步,转身惊讶地看向阿珠,不,是陈掌珠。
宝珠与惜珠也是刚要抬脚,皆顿住了,惊愕地看着陈掌珠,若不是在祠堂门前,宝珠怕是要喊出来了。
田妈妈是不会随便唱名的,她所喊的就是族谱上写的,也就是说,族谱上不但有陈掌珠,而且还写了名字。
按照陈家的规矩,除了男子,女子只写姓氏,若是陈家女,也不过是嫡长女、二女、三女这样的称呼,只有嫁入高门或皇室的,才会写上姓名。
可是陈掌珠才十一岁,陈掌珠,陈家的掌上明珠……只有陈廷和才能有这样的权利。
陈掌珠心中也是惊讶,但是面上一直很严肃,上前一步,向田妈妈微微屈膝,然后走到周氏身后,道:“婶娘?”
周氏则看向田妈妈,道:“田妈妈?”
田妈妈微微侧身,躬身解释道:“老身是按照族谱唱名,大小姐一出生,先族长便将大小姐的姓名记入了族谱。”
而掌珠的唱名之所以在周氏之后,是因为除去族长及其夫人,下面的唱名是按照远近长幼之序了,先嫡系再旁支。
周氏又看了一眼掌珠,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入祠堂。
掌珠也跟着周氏进入祠堂,田妈妈继续唱名:“陈氏家族第十三代,直系二房,周氏之嫡长女、嫡次女。”
宝珠与惜珠还没有回过神来,田妈妈道:“三小姐、四小姐,请吧。”
宝珠与惜珠这才木然地进入祠堂。
接下来再唱名,便是旁系,如“陈氏家族第十二代,旁系某房某氏”“陈氏家族第十三代,旁系某房某氏及嫡女三人”,等等。
进入祠堂,女眷在右。
掌珠站在周氏左侧身后,心中除了无比轻松,更多的是感慨,母亲经常谈起父亲,但是她心中对父亲并没有多少的孺慕之情,潜意识中她认为,母亲落到这个地步,与父亲的心软是有一定关系的……没想到父亲早就将她入了族谱……
掌珠看着眼前的牌位,很快就找到父亲陈廷和、母亲穆氏的牌位,眼中一时积满了泪水。
掌珠有些疑惑,为何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入族谱的事?母亲是个好强上进的人,即使她从小生活在薄情庵,母亲也从来都不放松对她礼仪方面的培养,母亲给她很详细地讲过怎样请安、怎样祭祖等,那时候母亲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吧……
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唱名完毕,该进来的人都进来了。
由最年长的陈氏男子唱名道:“净水。”
有陈姓童男送净水,陈廷远净脸、净手。
“净巾。”送上擦手巾,陈廷远擦手。
“亮烛上香。”陈廷远到东边点烛,然后点香。
“恭迎列祖列宗。”说着男子跪下。
众人也跟着跪下,口中道:“今黄道吉日吉时,恭请列祖列宗前来享用肴馔果蔬,莅临发谱。”
陈廷远回到中间,双手捧香平举,由北转朝东、南、西至北鞠躬,然后朝祖宗像,双手举香过头顶,鞠躬三次,上香。
然后也跪下。
“向列祖列宗行大礼。”
众人三叩首。
“礼毕。”
众人起。
“进馔、进献供果……献酒、献饭、献茶……”馔指的是三牲,猪头(中)、全鸡(左)、全鱼(右),这个过程中,献酒时,众人须再行跪拜礼。
接着是陈廷远读祭文,读后,陈廷远带着众人向列祖列宗再次行大礼。
这时,会有其他重要支系已成家或分家的子侄上前领族谱,如果掌珠是男子,待到他成家时,也会上前领谱。
最后是焚献冥币纸钱,族人上香磕头。
掌珠是第一个,因为嫡系长房只有阿珠一人,且在族谱上写了姓名,等同男子……
掌珠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归属感,这是她的家族。
周氏恨恨地盯着掌珠,她只在嫁入陈家的那一年在祠堂上香磕头过,事实上若不是他们是嫡系,陈廷远根本没有资格当族长,因为陈廷远是庶生,周氏紧紧握着拳头,今天的耻辱她会记住。
代表陈廷远一房的是陈承业,周氏看见自己的儿子,眼中才有笑意,族谱上有名字又怎样?庶生又怎样?她们终究是嫡系的,她的儿子也会成为族长……
直到晌午,祭祖才结束。
多数陈家人回自家守岁吃年夜饭,也有人会留在陈家过年,周氏自是要忙碌一番,暂且不提。
只说掌珠已入族谱一事,早就传得后院皆知了,田妈妈的一句大小姐也算是为掌珠正名了。
如是居。
太夫人跪在佛前念经,直到听到祭祖结束后才站起来,对着菩萨默念道:“保佑我陈家平平安安、长长久久。”说完又跪拜三次才作罢。
一旁的赵善家的连忙扶着太夫人回房间,服侍太夫人饮了一回茶。
太夫人笑道:“老了,以前就是跪得再长也没关系的。”
赵善家的回道:“不是太夫人老了,是今年冬天比往年冷了些。”
太夫人看着外面的雪,道:“一入冬就下了两场,好像穆氏离开时也下了雪。”顿了一下,问道,“祭祖怎么样?”
赵善家的知道太夫人问的深意是什么,连忙道:“大小姐已经顺利进了祠堂了。”
太夫人点点头,道:“田妈妈是个好的。”
周氏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太夫人的,太夫人虽然对掌珠态度冷淡,但并不等于掌珠可以让人随便作践。不过她并没有出多大力,只是提点田妈妈暂且不要泄露掌珠已入族谱的事,免得周氏知道了又折腾。
太夫人可没有周氏想的那样落魄,陈家的仆人知道怎样做对陈家最好。
不过让太夫人没有想到的是,田妈妈会在众人面前为掌珠正名,一句大小姐的称呼,比谁都管用。
这个掌珠还是有些运势的。
不亏她当年力排众议,坚持要将掌珠的名字写在族谱上。
想到这,太夫人叹道:“可惜老大没有这运势。”接着又道,“老二其实也不错,有点小心思可以理解,就是不够磊落,又娶了个小心眼的媳妇,唉……”
赵善家的已经习惯太夫人时不时地说这些,只是帮着填茶。
“打老二小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懒得管教,穆氏是个心善的,嫁进来后愿意管教老二一番,我也没拦着……结果……唉,都是我心软。”
想来真的是太夫人年纪大了,现在越发爱说前尘往事,赵善家的劝道:“太夫人与大夫人都是心怀慈悲,老天都记着呢。”
太夫人摇摇头,道:“当初老大或许该听我的话,将掌珠养成宗女承嗣……”若是这样,怕又是一个局面。
看掌珠的性子倒是担得起,只是后来穆氏又怀孕了,大家又有了希望,谁知最后……老大家的终究是没有掌管陈家的时运,罢了……
这倒是赵善家的第一次听说,怪不得会把掌珠的姓名写上,原来是有这个打算,赵善家的不敢问下去,太夫人也不过是念叨一句,以后也就不再提这事了。
祠堂外,已经有三顶软轿等在那里。
宝珠与惜珠两人都不说话,一同默默地上了软轿自行离开,甚至连最基本的行礼告别都没有。
玉珠冻得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细看,身子还微微发抖。
掌珠看向玉珠,一般来说她二人是乘一个轿子的。
玉珠微微福身,道:“今日姨娘有些咳嗽,所以就不能陪姐姐一同走了。”说完勉强地笑了一下。
掌珠颔首上了软轿,今日是除夕,玉珠想和王氏在一起也很正常,更何况今日这事对她们几个的冲击都很大,也包括她自己。
事实上,掌珠现在还处在兴奋中,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回去的心情与来时的心情差别如此之大。
一路上,奴仆侍女遇见她的软轿,也都纷纷行礼,有的会讨好道:“大小姐好。”
待到掌珠回到琉璃园,院子里的丫头们也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叫着,眉眼间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神色,进了屋,晓初送上热茶,道:“大小姐可想吃些东西?”
以前虽然这些下人侍女对她还算客气,但却不是这样的恭敬。
掌珠第一次如此靠近权力和地位。
掌珠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心情波动大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捻佛珠。
一旁的秋白见掌珠不说话晓初也不敢继续说,便道:“厨房的知道今日会忙碌,早已经提前给大小姐准备了各色粥汤、糕点,都在炉子上面,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厨房要。”秋白仗着自己跟掌珠的时间长,又原本是周氏的人才敢如此。
掌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秋白,笑道:“咱院子里的人,继续唤我姑娘就好,秋白,过会儿每人赏一吊钱,过年了,咱们也喜庆喜庆。”
秋白与晓初都笑着应下。
掌珠接着道:“今日有客,厨房那边定是忙不过来,你也不用去厨房了,咱这还有糕点,随意吃几口也无妨。”
这各色粥汤、糕点,可不是提前给她准备的,应该给宝珠预备的,若她今日进不得祠堂,这事怕是连知道都不会知道呢。
晓初听了这话连忙将糕点端过来,掌珠吃了几个,便道:“你们都出去休息一下吧,下午还要给太夫人请安,晚上还要守岁,有的忙碌。”
今日除夕,就算太夫人再低调,也是陈家长辈、皇家封的一品夫人,他们都要去如是居请安的。
待到丫头们出去后,掌珠长出一口气,坐在床边愣了回神,然后走到书桌前铺纸磨墨。她已经习惯每日练字抄经书了,今日起得早还没有多写,只是碍于时间写了一篇。
看着自己写的字,掌珠平静下来,告诫自己,切勿飘飘然。
掌珠微微皱眉,她想不通的是,周氏为何不知道她已经入了族谱?就算最初不知道,但是不可能今天还不知道,周氏可是陈家的当家主母……
或许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她?
掌珠觉得头有些疼,揉了揉太阳穴,放下纸张,走向贵妃榻,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着的时候,掌珠唯一想的就是要记得拿着给太夫人抄写的经书。
满园可就没有琉璃园这么平静。
宝珠一言不发,进屋便将所有东西砸烂了,一旁的侍女吓得哆哆嗦嗦的,只有七珍劝了两句,毫不意外地得到宝珠的两记耳光。
宝珠砸完后,站在大厅中央,呼吸急促。她在忍耐,她不能哭。
陈掌珠?
她倒要看看无父无母的陈掌珠,是谁的掌上明珠?
宝珠平息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让七珍将屋子收拾一下,回过头见惜珠已经吓得眼眶发红,眼中含泪,无奈地道:“哭什么哭,没用,不就是个野丫头吗?以后有的是法子治她。”
惜珠连忙道:“姐姐也不要生气,其实大姐姐人也不错。”
宝珠的火气噌地又起来了,怒道:“她好,你去找她!”
惜珠手足无措。
宝珠干脆将惜珠推了出去,惜珠身旁的丫头九灵忙拿着外套跟了出去,主仆两人刚被赶到外面,就又听见屋内砸东西的声音。
九灵为惜珠披上披风,小声道:“姑娘也是,知道二……知道三小姐不喜欢听到有关大小姐的话……”
惜珠看了眼九灵,道:“不该说的不要说。”
九灵低头不敢说话。
惜珠道:“走吧,难不成还在这里吃闭门羹?”面上不再有刚才的脆弱,冰冷冷的。
傍晚,陈廷远与周氏带着众人到了如是居的竹林外。
掌珠盯着竹林的入口,太夫人应该不会出来吧。
不一会儿,赵善家的将陈廷远和周氏及几位旁支叔伯请进去,掌珠见众人并不惊讶,就知道怕是这几年都是这个样子。
门口就只有陈承业、她、玉珠、惜珠,还有几个堂弟、堂妹。
掌珠看了一下,宝珠没有来。
惜珠轻声道:“上午三姐姐有些冻到了,因此没有来。”
玉珠赶忙问严重不严重、咳嗽吗。
惜珠也装模作样地回答。
其实宝珠为什么不来,她们心中都知道。
不一会儿,赵善家的带着几个侍女端着热茶出来,这是太夫人赏的茶。
掌珠接过茶,抿了一口,是竹叶茶,唇齿留香。
掌珠将茶碗交给侍女,走到赵善家的身旁,赵善家的行礼,掌珠微微侧身,然后笑道:“妈妈不必多礼。”并不与赵善家的多客套,从怀里拿出一本经书,道,“这是我为太夫人抄写的经书,还望妈妈转达。”
赵善家的双手接过,道:“姑娘有心了。”
掌珠笑笑又回去了。
她的行为自然被其他人尽收眼底。
玉珠笑问道:“我记得姐姐每日都抄写,每次给老太太请安时都送上两三本,怎么这次就送了一本?”
掌珠回道:“心诚不在多少,只是阿珠一片心意。”其实她抄写的经书有太夫人的一份,若她每月初一十五都给太夫人送,一来打扰了太夫人,二来也有些打眼。
惜珠暗中撇撇嘴,掌珠这么说,那对老太太就是面子情了。惜珠这个时候倒是怀念起宝珠来,若是宝珠在,非挑掌珠的语病不可。
又有奴仆出来,放上蒲团,他们跪下朝门口磕了三个头。
不一会儿,陈廷远与周氏等人出来,周氏只嘱咐他们可以随意玩玩、轻松轻松,待到晚饭时再去敬正堂,众人自是各自乘轿散了。
惜珠则上了周氏的轿子。
周氏原本还平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担忧,道:“宝哥儿怎么回事?我听奶娘说不舒服?”
惜珠露出伤心的样子,道:“也没怎么样,就是有点咳嗽。”
周氏想了一下,道:“是为了那小贱人吧。”
惜珠低着头没有回话。
周氏眼中怒火冲天,道:“算那个小贱人走运,居然早就入了族谱,还写了名字!”
惜珠今年九岁,正是今日入的族谱,是陈廷远亲自写上的,因此对这些还颇为了解,便道:“母亲,怎独独就她写上了名字?而且母亲都不知道。”
周氏看了眼惜珠,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去了,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那丫头机灵得很,以后不要和她对着干,藏拙为上。”
惜珠皱着眉头道:“可是姐姐她……”
周氏想起宝珠的性格,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话间,软轿已经到了满园。
周氏下了轿连忙去了宝珠的闺房,一进去就看见满地的碎片,宝珠则躺在床上,眼睛哭得都肿了。
周氏上去摸了摸宝珠的额头,没有发烧,便道:“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
宝珠翻了个身,不理会周氏。
周氏叹了一口气,对着七珍几个丫头怒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清理屋子吗?若是不小心扎了脚怎么办?不会伺候人就滚!”
七珍几人不顾地上有碎片,连忙跪下,谁也不敢说是宝珠不让她们收拾的。
宝珠不耐烦地坐起来,道:“哎呀,娘,你和她们计较干什么?”
周氏看着宝珠道:“不过是骂了你几个丫头,你就不乐意了,刚才不是还不理娘亲吗?”顿了一下,道,“还咳嗽吗?是不是着凉了?”问着,还瞟了眼跪着的七珍等人。
宝珠没好气地道:“让她们出去!”周氏点点头,七珍等人连忙离开,宝珠才道,“娘,我没什么事,就是不想看见她。”
周氏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你不必管她,娘亲自有办法整治她。”
宝珠道:“娘亲就会这么说,这次就让她占了尖。”
周氏听宝珠这么说,一时不说话,宝珠一愣,以为周氏生气了,心中有些悔意,又觉得今天的事让她受了辱,便哭道:“我也是为了娘亲好,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那个女人以前就总和娘亲对着干,她回来肯定是为了报仇的……说不定她也是什么怪物,再说族谱上有了她的名字,莫非她还想继承家业不成?”
周氏冷声道:“胡说!噤声!”
周氏从来没有和宝珠这样说过话,宝珠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抽噎。
周氏看着宝珠这样哭,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宝珠口无遮拦,因为宝珠说的几乎都是对的,原本掌珠一出生时,太夫人就想培养掌珠为女承嗣,长大后招赘夫婿,或者是从其他房抱个陈家的孩子抚养。
只是这些周氏不能和宝珠说……
周氏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惜珠,道:“你快过来劝劝你姐姐,别傻站着。”
惜珠知道周氏这是在自己找台阶下呢,却也只得过来劝宝珠,道:“姐姐何苦较真呢?便是忍她又如何……”话还没说完,宝珠便拿起身旁的枕头扔出去,哭道:“凭什么我就让着她!我不依!”哭得更厉害了。
周氏不悦地看向惜珠,见惜珠被枕头砸个正着,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先安慰宝珠道:“你对你妹妹发什么火,不是告诉你了吗?娘亲有办法治她。”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惜珠,她也是一时气急。
周氏又道:“晚上乖乖地去吃年夜饭。”
宝珠噘着嘴道:“不想见到她。”
惜珠对周氏道:“不如让姐姐先休息休息?”
周氏沉吟一番,摇头道:“不成,你还得去,今日不去,初六的梅花宴就去不了了。”连年夜饭都不去吃,一定是重病,梅花宴去了肯定会留下话柄的。
宝珠道:“不去就不去。”其实语气中已经有了松动。
周氏自是听出来了,笑道:“傻孩子,去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
宝珠听了,面上一红,有些羞涩,低头不语。
在大魏,贵女们十一岁就开始相看夫家,到十二岁就正式议亲,十三四岁便订婚,待到十六岁过了及笄,便出嫁。
而那些大家门庭选择自家宗妇,就是从这些贵女小时就相看,看个三四年,也就知道品行到底如何了。
周氏看她这样,终于放心了,又对惜珠道:“你姐姐也是气性大,你别怪她。”
惜珠站起来道:“母亲千万不要这样说,折杀了惜珠,惜珠怎么会怪姐姐。”
周氏点点头站起来道:“好了,我也去忙了,这几日你可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宝珠不依不饶地道:“那这次……”
周氏皱了一下眉,道:“那丫头暂且不能动,等过了这段时间吧,放心,动不了她,可以动别人。”周氏笑了一下,自是出去忙碌。
宝珠这边不好意思地拉过惜珠,拿着自己的珠花让惜珠随便挑选,算是道歉。
掌珠进祠堂上香一事面上算是过去了。
快戊初的时候,众人已经在敬正堂坐好,值得一提的是老太太去了如是居陪太夫人用饭。
陈廷远及旁支的叔伯等男人们在前厅用饭,只说偏厅周氏、掌珠等人。
掌珠独自坐在廊下,偶尔逗弄一下一个才三岁多的堂妹,倒也不觉得孤单。
快用饭了,周氏还没有来,玉珠也没有来。
掌珠自从竹林出来后就没有见过玉珠了,玉珠肯定不会做出迟到的事。
掌珠微微皱眉。
宝珠一直和几个堂弟堂妹玩耍,玩得累了,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笑着走过来,道:“大姐姐是在等玉珠姐姐?”宝珠与惜珠早就来了,看起来好似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宝珠一身浅蓝色绣兰花的长袄,头上别着一支蓝色琉璃兰花,看起来多了几分沉静,周氏心思很细腻,毕竟穆氏还没有过百天,身为侄女的宝珠和惜珠在衣裳头饰上从来没有红色的东西。
掌珠笑道:“不知道三妹妹可知道你二姐姐在哪儿?”宝珠不喜欢喊玉珠二姐姐的。
宝珠虽然冲动,但是被人提点后,就知道对方是有意激怒她,宝珠勉强忍耐住,道:“玉珠姐姐生病了。”
掌珠挑了一下眉,道:“生病?”刚才看着还好好的呢。
“是的,被她姨娘传上的,咳嗽。”宝珠说完,就懒得搭理掌珠,又跑去和惜珠等人玩。
掌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摊开手心,满手的汗。
玉珠对她说,姨娘咳嗽要去探望,不过是托词,那时候也只有她二人,没想到周氏就知道了并且马上就用上了……最重要的这是在警告她。
玉珠怎么也是大房的人,周氏说揉搓就揉搓。
不一会儿,周氏来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看起来很端庄,脸上带着笑意,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刹那,掌珠想起来穆氏的身影,或许,在她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场景,除夕,穆氏走进来,摸摸她的脸看她冷不冷,然后笑道:“进来吃年夜饭吧……”
掌珠马上回过神来,周氏等人已经进了偏厅。
周氏并没有解释玉珠为何不来。
掌珠难免感觉孤立不安,事实上周氏对她并不冷漠,反而相当热情,这个菜做得好,给大小姐送去……
这顿年夜饭在掌珠眼里好似吃了很长时间。
饭后,众人在周氏身旁打趣了一会儿,直到周氏过足当家主母的瘾,才对大家道:“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去闹老太太吧,这次可得看着老太太,务必得守岁成功。”
老太太年纪有些大了,不见得能坚持住守岁,因此,周氏才这样说。
众人笑了一场,一同去了老太太那里。
华恩堂,众人先给老太太请安拜年,老太太打赏后,又唤了说书的女先生,听了几段欢喜的段子,倒是一番热闹。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由一个妾室熬成这样,绝对是难得,只能说老太太生了一个好儿子。
今晚掌珠随身伺候的是唱月,晓初被她老娘叫去守岁,秋白自愿留下看园子,她大小姐的威风也不过就中午那段时辰罢了。
掌珠冷眼看着周氏与老太太这里演着母慈女孝,宝珠则在一旁撒娇耍赖的,倒是奇怪为何惜珠这样备受冷落,她只知道惜珠与陈承业是龙凤胎,陈承业身子偏弱……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的。
掌珠虽然一人,但是并不显得孤零零的,偶尔与几个堂妹说话,偶尔又拿糖块逗弄小堂妹,倒是怡然自得,无形中,那几个堂妹也都喜欢和掌珠亲近。
掌珠与一个小堂妹在说做冰花的事:“将夏天收集的各色花瓣放在水杯里,晚上放在外面,只一夜就会冻上,白天将冰块取出来,挂在门外,有趣得很……”一旁的几个小堂妹听得都很入神。宝珠轻轻扯了一下老太太的衣角,噘着嘴。
老太太只当宝珠是和小姐们撒娇吃醋,拍了拍宝珠的手,扫了眼大厅,问道:“玉珠那孩子怎么没来?”
这边老太太讲话了,掌珠多人停止聊天,玉珠是长房的人,这话自然是掌珠回。
掌珠站起来,回道:“听三妹妹说,是生病,阿珠打算明日去看看呢。”
老太太叹道:“这孩子可怜见的,大过年的……”
周氏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听玉珠病了,就请大夫过去。”说着顿了一下,叹道,“唉,大夫说是有些着凉发热,还咳嗽了,怕是要在屋里休养一段时间了。”
掌珠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这个周氏也太狠了,这话说的,若是再严重几分,没准就变肺痨了。
老太太担心地道:“哎哟,这可不好,得赶紧吃药,我那里还有几株人参……”
周氏笑道:“哪能拿老太太的,我早就送过去的,本不想告诉老太太的,怕您担心,没想到……”说着看了眼掌珠。
老太太倒不在意,挥挥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对一旁的大丫头道,“给二小姐端些糕点、糖块,大过年的,自己孤零零的……”
周氏虽然笑着,眼中却带着几分不高兴。
掌珠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老太太真是有意思,她可不信老太太不清楚怎么回事,这时候掌珠倒是觉得老太太与陈廷远果然是母子,都是面上糊涂心里门清。
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这个时候旁支的婶娘与二房的两个妾室陪着老太太打牌,惜珠一旁看着,周氏去偏厅休息,宝珠拉着几个堂妹去花房看花,还有几个年纪太小的堂妹睡着了。
掌珠见没有人理,便悄悄出了华恩堂。
外面的冷意让掌珠清醒了不少,掌珠哈出一口气,不必被那么些奴仆盯着,觉得轻松不少。
正想着,就听见脚步声,掌珠连忙收敛,走过来的是唱月,手里拿着披风,笑道:“姑娘,不如披上衣服再散心?”声音甜甜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掌珠对唱月心生好感,若是晓初或秋白,怕是会劝她回去。
掌珠道:“我穿得多,披上衣服倒是累赘。”
唱月笑道:“那我给姑娘拿着,姑娘冷了就披上。”
掌珠点点头。
唱月年纪小,爱说话,忍住不住道:“姑娘,华恩堂后面有一处梅林,不如去那里采几枝梅给老太太、夫人赏赏?”
掌珠看着空旷的庭院,虽然漂亮,总来也就不觉得新奇了,说来这陈家后院,她也很少游玩,问道:“可太偏僻?”
唱月想了一下,道:“虽然离月门有些近,但是那里也有婆子看守,奴婢小时就经常与姐妹去那里玩耍,且二月寒夜寻梅时,三小姐曾经带着人去那里采过。也曾去那里收集过雪,并不算禁地。”
唱月这个丫头果然会揣摩人心思,稍加培养也不错。
掌珠笑道:“你带路吧,不过这个时节怕是梅花没开呢。”
唱月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呀,那里好似没有蜡梅。”
掌珠忍不住笑道:“走吧,不过是随意散散步,不必计较这些。”
说着两人自是去了梅林。
这梅林实则不偏僻,从月门出去,走一小段就到了陈廷远书房,可能是因为连着前院,所以后院女子来得少,好在有婆子看守。
掌珠打赏了那个婆子一吊铜板,若是有小厮进来帮她们应付一番,婆子笑道:“鲜有男子从这里走,就是有,也是老爷的小书童,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是能见女客的。”
二人这才放心进了梅林。
梅林里,掌珠感觉空气中带着一种清冽的香味,掌珠手指划过一个小小的花蕾,问道:“这梅花还没有开,那初六的梅花宴在哪里举办?”
唱月回道:“在满园的梅林中,现在含苞待放,待到初六那日,正好盛开,据说风吹过,花瓣翩翩落下,显得娇柔可爱呢。”
“满园?”掌珠问道,这周氏还真是宠爱宝珠呢。
唱月点头道:“本来满园的竹林是和这片竹林连在一起的,后来三小姐喜欢,便设了个匝道,将蜡梅拦在满园里。”
掌珠笑道:“倒像是她做出来的。原来这是千梅林。”
掌珠想起来了,母亲曾经说过这片梅林,叫作千梅林,如彩带一样从后院一直延伸到前院,有各种梅花,从腊月到二月一直都有梅花盛开。不过母亲认为梅既然“无意苦争春”,那她就没必要设梅花宴,免得“一任群芳妒”。
这片梅花就锁在了陈家。
母亲当时带着苦笑道:“我当时只觉得梅花活该,谁让它不争春呢?结果自己争了半辈子,最后也落得锁起来的地步。”
当时她不大懂,现在,似乎明白那抹苦笑的由来了。
“千梅林?奴婢倒是没有听说过,想来没有匝道前肯定当得起这个名字吧。”
掌珠不与唱月解释这番话,慢慢地在竹林里走着,选了几枝有花骨朵的黄梅枝剪下来,走着走着见到不远处有处房屋。
掌珠问道:“那是哪里?”
唱月踮脚看,想了一下,道:“应该是王姨娘的地方,望月居。”
掌珠一顿,道:“居然住在这儿。”王姨娘寡居,是应该住得偏僻些。
唱月回头张望了一下,道:“姑娘走得有些远了,若是再向左走个两刻钟,就到了琳琅园了。”
掌珠想过去探望,迟疑了一下,道:“罢了,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过来了。”
待到掌珠两人走后,望月居的门打开,玉珠站在门口。
王姨娘赶忙道:“我的祖宗,难不成你还真想冻着?快进来吧。”
玉珠进去就想将桌子上的糕点和糖果挥在地上,王姨娘拉住玉珠道:“你何苦糟蹋这些东西呢?”
玉珠赌气道:“我不吃别人吃剩下的。”
王姨娘叹气道:“姨娘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恐怕还要在这儿住上几天呢……何必为了大小姐亏待自己呢?”
玉珠听了王姨娘的话,心中更是堵,最后才道:“她既然都到了门口,难道就不知道过来看看我?她又何尝当过我是她妹妹?我这个庶生的身份,活着也白白遭人耻笑,不如冻死算了。”
王姨娘愣了一下,道:“姑娘,是埋怨我是个姨娘?”
玉珠不说话。
王姨娘哭道:“都是我的不是,误了姑娘的终身,只是姑娘既然明白这些,又何苦与大小姐争这些?将来出嫁,得了公中的嫁妆,姨娘也给你攒了些,姑娘又是陈家的小姐,嫁到书香门第也不是不可……”
玉珠道:“听听你说的,什么出嫁,什么嫁妆,这是应该在我这儿说的吗?姨娘要是再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回琳琅园‘养病’!”
这句话吓得王姨娘不敢再哭,她也是难得能离女儿这么近,只恨周氏将她女儿养得不食人间烟火,只当自己是嫡出的大小姐。
玉珠自是回到床上想辙,她不能像王姨娘说的如此没志气,以她对周氏的了解,将来说不好就把她随意地打发了,别说和世家,连书香门第恐怕都挨不上。
她心中当然怪王姨娘,是个妾也就罢了,又为何偏偏嫁给陈廷和?就算如此,她又为何有个同岁的姐姐?掌珠又为何回来?
玉珠早就泪流满面。
再说掌珠,手里捧着数枝黄梅,一进华恩堂,便是满屋的清香。
她回来的时间刚好,再过两刻钟便是子时了。
自有丫头去取花瓶,待到插好后,掌珠才道:“阿珠见那边梅林中已经有含苞待放的花蕾了,便折了几枝过来送给老太太和婶娘,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老太太笑道:“今年天冷些,已经有花蕾了,往年还要等段日子呢,过来让我瞧瞧,冻着没?”
掌珠走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拉着掌珠坐在身边,道:“手倒是不凉,下次可要多穿些衣服。”
掌珠笑道:“多谢老太太关心,阿珠记下了。”掌珠倒是觉得老太太这些日子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子时一到,众人放爆竹烟花,老太太又赏了不少的铜钱。
熹平三十七年,陈掌珠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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