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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一场
书名: 欧里庇得斯悲剧集(上册) 作者: 披耳逊著,周作人译 本章字数: 6606 更新时间: 2021-04-12 14:34:14
歌队 现在那老年的乳母把她搬出房间,来到门外了。她额上的暗云却又加深了!我的心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是什么在毁损王后的变换了颜色的身体呢。
(淮德拉由使女们抬着上场,乳母同上。〉
乳母 啊,凡人的灾难,可恨的苦痛呀!我为你将做些什么?又不应当做的是什么呢?这里是你的明亮的日光,那里是天空,你的病榻已经是在屋外边了。因为你说的话就都是要到这里来,可是一会儿你又要急于进房里去了。你快就觉得失望,什么都不喜欢,现在的东西不中你的意,你却又去想望不在的物事了。
生病还比看病要好得多,那边就只是一件苦事,这边是操心和劳力加在一起了。人生全是苦痛。那些苦难没完没了。在这生活以外如还有更可爱的,那黑暗也用了云给包围隐匿起来了。我们显得是溺爱这人生,在地上发光的什么东西,因为对于别的生活的无经验,和在地下的物的无证据,我们便只随着传说胡乱的飘流了。
淮德拉 举起我的身子,扶起我的头来吧!朋友,我的肢体的关节都散了。使女们,拿住我这有美丽的臂膊的两手吧。我的头上的束发带很沉重,拿去了吧,让头发散在我的肩上。
乳母 我的儿,你且宽心,不要太翻动你的身体。你安静点,好好的鼓起勇气来,便会觉得那病也容易忍受一点。因为在凡人中间辛苦是必然呀。
淮德拉 唉唉!但愿我能喝一口从露水似的水泉来的清水,去在白杨底下躺在草原上面,让我休息呀?
乳母 啊,孩儿呵!你为什么那么的叫唤呀?不要在众人前面,说那些风狂似的怪话。
淮德拉 带我到山里去吧!我将走向山林,在松树中间,那里跑着猎狗,在追赶那花斑鹿。凭了神们,我真爱去指使猎狗,两手捏着带尖刺的投枪,从我的金黄鬓发的近旁放出在萨利亚的矛子去呀!
乳母 啊,我的儿呵!你为什么关心那些事情的呢?打猎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想要那流泉呢?因为靠近你的那望楼是那有水流的山坡,你从那里是可以去喝水的。
淮德拉 阿耳忒弥斯,那临海的林那地方和响着马蹄声的跑马场的主母呵,我愿意在你的平原上,去训练那些厄涅托人的马驹呀!
乳母 你为什么又精神错乱的乱说这些话呢?刚才你一心想到山里去猎野兽,现在又是想到没有浪洗的沙地上赶马驹去了!这真要有占卜者的技术才能知道,孩子呵,什么神明拉你入了岔道,使得精神都错乱了!
淮德拉 不幸的我呵,我是干了什么来呀?离开了清楚的神识,我飘荡到哪里去了呀?我发狂了,因了神灵的谴责而跌倒了。啊啊,可怜的人呵!妈呀,你再把我的头遮起来吧!因为我害羞呢,为了我所说的那些话。给遮盖了吧,从我的两眼流出眼泪来,因了羞耻脸色都变了。回复了神识乃是苦痛的事,发狂虽是灾难,可是它还要好得多,因为不曾知觉自己的毁灭。
乳母 我给你遮上。——可是什么时候呵,死将遮盖了我的身体呢?漫长的生涯给了我许多的教训。在凡人中间彼此必须只是适中的结交友谊,不可进到心灵的深处,感情的结合应是轻松的,可以推得开,也可以拉得拢。但是一个心灵给两个去担忧,那是真沉重的负担呀,有如我为着她愁苦。人们说,人生的专一的追求总是失望多过喜悦,也是很有损于利益的。所以我赞美“凡事勿过多”的格言,却不取过度的事,贤人们都是和我同意的。
歌队 老奶奶呵!王后淮德拉的忠心的乳母,我们看见了她的不幸的景遇,但是不明白她的病乃是什么。我们想要请教你,听你怎么说。
乳母 我不知道,虽然追问她,可是她总不肯说。
歌队 也不知道什么是这苦痛的起头么?
乳母 你得到一样的结果,因为她什么都不说。
歌队 她的身体是多么的衰弱消瘦了呀!
乳母 可不是么?这是第三天她没有吃食了。
歌队 这是她因为昏迷,还是想要寻死呢?
乳母 她想死呀,她绝食来断绝她的生命。
歌队 你说的怪事,她丈夫就这样算了么?
乳母 因为她隐瞒她的苦痛,不说她生病。
歌队 可是他看她的脸不是可以猜得出来么?
乳母 他适值不在国内。
歌队 但是你不去用点强迫,设法去探查她的病痛和她那心疾么?
乳母 我用了一切方法,可是更不能得到什么,但是我现在也决不减退我的热诚,你们在场,可以给我作证,我是怎么的忠于我不幸的主人。
啊,亲爱的孩子,让我们俩忘记了以前的那些话。你来变得愉快一点,展开了你紧蹙的眉头,变换你的思路,我若是没有好好的同着你走,且搁下那个,我将向着别的更好的话前进吧。如果你生的病是不可以对人说的,那么这里有女人们来帮助你医好那病,但是假如这苦痛对男人是说得的,你就说出来吧,好把这事情去告诉医生。来吧!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的儿,你不该不说话,只应该责问我,若是我说得有什么不对,或是对于我说的好话应该承受才是。你说点什么话吧,向这边看来呀!——啊,这可怜的我呀!女人们,我们辛苦干的事全都是自费,还是同以前一样,她听了我的话并不曾软下来,现在也是不肯听从。
可是你要知道——即使你对于这些话变得比大海都还执拗——你如死了,要害了你的儿子们,承受不到他们父亲的家堂。不但如此,凭了那阿玛宗的马上的女王,她给你的孩子们生了一个君主,私生的身分却是嫡出的意气,你很知道他,便是那希波吕托斯——
淮德拉 啊啊!
乳母 这触着了你的心了吧?
淮德拉 妈呀,你害死了我了!凭了神们我请求你,关于那人不要再说了吧!
乳母 你看!你是神识清楚的,可是你清楚时却不想帮助你的儿子们,保存他们的性命。
淮德拉 我爱孩子们,可是在别个运命的风暴里遭了难了。
乳母 啊,孩儿呵!你的手该是清净的,不染有血污么?
淮德拉 我的子是清净的,可是我的心有点儿污染。
乳母 难道是什么仇人给你苦吃么?
淮德拉 一个朋友害了我,彼此都并不愿意。
乳母 忒修斯不曾对你犯过什么过失么?
淮德拉 我愿不会被发见对他做了什么过失!
乳母 那么是什么怪事,逼迫得你去死的呢?
淮德拉 让我去犯过失吧!我犯过失反正不是对于你。
乳母 我的确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终要被你抛弃了呀!
(乳母拉住淮德拉的双手。)
淮德拉 你干什么呀?你用力抓住了我的手?
乳母 是呀,还有你的膝头,我不再放开了!
淮德拉 啊,不幸的人,那灾祸呵,将要成为你的了,若是你知道了我的灾祸!
乳母 不,那才是更大的灾祸,若是我不能保留住你。
淮德拉 这要害死了你,但是在我这事情给我名誉。
乳母 你说了出来,岂不是更显得你有名誉么?
淮德拉 我是在计画从丑事里做出好事情来呀。
乳母 那末你还把好事隐瞒着么,在我求你的时候?
淮德拉 凭了神们你去吧,放了我的手。
乳母 不,在你不给我那应得的恩惠的时候!
淮德拉 我给你吧,为了尊敬你的虔诚的请求。
乳母 我就笔者最,这以后是要你说话了。
淮德拉 啊,可怜的人呵,我的母亲,你爱上了什么东西——
乳母 她要那公牛,我的儿,你还是说什么呢?
淮德拉 还有你,我的可怜的姊妹,狄俄倪索斯的妻子呵!
乳母 我的儿,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你同胞的坏话的呢?
淮德拉 第三个是我呀,不幸的人,如今就灭亡了。
乳母 这使得我惊骇,你的话要讲到哪里去了呢?
淮德拉 自从那时,不只是现今,我们便都不幸。
乳母 我简直不知道,我要听到的是什么话了。
淮德拉 唉,我真愿你来给我说所要说的话哩!
乳母 我不是先知,不懂得隐秘的事情的。
淮德拉 那是怎么的呀,他们说人在——恋爱?
乳母 啊,孩子呵,那是最甜美同时也是最苦痛的。
淮德拉 我们可只是受着那后半。
乳母 你说什么?孩子,你是在恋爱么?那是什么人呀?
淮德拉 不管他是谁——那阿玛宗人的——
乳母 你说希波吕托斯么?
淮德拉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
乳母 阿呀!我的儿,你说什么呢?——啊,你害死我了!女人们,我不能承受,你能忍受活下去!可恨的是这日子,可恨的是看着着阳光!我将要抛掉,放弃我这身体,死了来结束我的生命。告别了,我是已经完了!贞淑的人并不是情愿,却总是爱着那坏的。库普里斯显然是并非一个女神,却是比神还要大得多,因为她能害死了她和我以及这一家庭。
歌队 (首节)啊,你知道了,你听到了不曾听过的事情,王后所诉说的可怜的苦难了吧!我真情愿早点灭亡了,亲爱的主母呵,在到达了你那心境之先!唉唉!你不幸的人,这些的苦痛呀!啊,那些养育凡人的种种辛苦呵!你是灭亡了,你的罪过显露在日光下了!这一天里的什么时光在等候着你呀?有什么异事将要在这家里出现呵!啊,克瑞忒的不幸的女儿,库普里斯所给你的运命正是很明白的向着那边沉下去了!
淮德拉 特洛曾的女人们,你们住在珀罗普斯的国土的门前的人呵!我以前在别的时候,在夜中漫长的时间,曾经想过凡人的人生是怎么被毁灭的。我以为人们作恶并不是由于天生的主见的错误,因为在那里有很多的有理性的人,所以这事情须得这么的去看。我们了解,我们知道那好事,可是不努力去做。这有的因为懒惰,有的因是选择别的什么快乐去替代应做的事。在那里有许多人生的快乐。长的谈话和闲散,都是愉快的坏事,还有那羞耻。这是有两样,一样并不坏,一样却是家庭的祸害,若是那界限是清楚的,那么这两者就不能有同一的名字。
我再来告诉你们我自己的思路吧。在恋爱伤害了我的时候,我就来打算怎样最好的去忍受它。从那时起我最初是把这沉默着,隐藏过我的苦痛。因为人们的嘴不能相信,他们知道去责备别人的心思,可是他们自己有着更多的过失。其次我想好好的忍受我的狂乱的感情,用自制来克服了它。随后是,我不能用了这些制住了库普里斯,我决意去死,这是我最好的计画,——没有人能反驳的。我在那时这样的想定,再也没有什么医药可以改变得,把我的主意倒转过来。因为我希望我的德性不被埋没,我的耻辱不为许多人所看见。
我知道那行为,那病痛是不名誉的,而且我也很了解我是一个女人,是世人所憎恨的东西!那些女人真是该万死呀,她们首先去同了别的男人污辱了床榻。这是从高贵的家庭开始,这坏事才在女人中间发生。因为那好人家承认可耻的事,自然在平人更觉得这是很对的了。我憎恨那些女人,在口上显得很贞淑,暗地里却常在干些大胆的坏事。啊,海上生的女王库普里斯呵!她们怎么能去对看她们丈夫的脸,心里能不害怕她们的同谋者暗夜和房间会说出话来的么?
我就为此非死不可,朋友们,好叫我不被人发觉辱没了我的丈夫和我所生的儿子,让他们可以自由的行动和说话,兴旺起来,住在有光荣的雅典城,并不困了他们母亲而有什么不名誉。因为一个人无论如何胆壮,在他知道了他的母亲或是父亲的罪过的时候,这很使得丧气。人们说只有一件事可以抵当得人生的忧患,即是正直善良的心,不问这是在什么人那里。但是人间的坏人,时机到来总要显露,当时光举起他的镜子,有如对着青年处女一般。在她们中间当不会找到了我吧!
歌队 啊啊!贞静到处都是好的,在凡人中间结出好声名的果实来。
乳母 王后呵,你的灾难刚才使我突然的受到极大的惊恐,可是现在我理会到我的蠢笨了。第二个想头在人们总是更为聪明的。因为你受着的苦痛并不是什么异常的,出于情理之外的事情。那只是女神那边来的热情落在你身上罢了。你爱——这有什么奇怪呢?你同许多人一样。你要为了恋爱要毁灭自己的生命么?这对于现在或是将来恋爱的人没有什么益处,如果他们也是非死不可。因为库普里斯用了大力冲过来,虽然是不可当的,可是对于情愿的人来得轻轻悄悄的,只是在找到那居心傲慢自大的,她才紧抓住了他们,——你想怎么样?去愚弄他们。
库普里斯是在空中往来,是在海波的上面,一切物事都从她生长出来,这是她在播种恋爱,使它发生,我们一切住在这地上的便都是它的子孙。凡是有那些古时的书籍和在注意文艺的人们,他们知道宙斯以前怎么的爱恋塞墨勒,他们知道晨光的赫俄斯怎么的强劫刻法罗斯到神的中间去,为了爱情的缘故。可是他们还是住在天上,并不曾躲得过神们,也就甘心,我想,被他们的恋爱所征服了。
你却是不肯承受么?那么你的父亲生你一定是在什么特殊情况之下,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神当作主宰,若是你想不顺从这个法则。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够聪明的,他们看见了床榻有了污染,却装作不见?还有多少的父亲帮助做了错事的儿子们,去成就他们的情事?因为这是世间贤人们的行事,不理会那不美的事情。凡人不应当对于生活太过于求全,因为就是盖在房上的屋顶也不能够做得很精密。你跌落在这么大的患难里,又想要怎么的去游泳出来呢?倒是假如在你这边比坏事还有更多的好事,你既是个凡人,那么你倒尽可以把这事做得很好的呀。啊,亲爱的孩子呀!你且放下了你的恶念,停止你的傲慢吧,因为这也无非只是傲慢,想要自己胜过那些神们。你恋爱着,就支持下去吧,因为这是神要这样的。你生着病,你该使这病好转过来。那里有些歌诀以及咒话,可以找到什么医这病的药吧。男子们会得迟迟的才找到,如不是我们女人来想出什么办法。
歌队 淮德拉,她对于你现在的灾难说着很是有用的话,可是我赞许你。我的这赞许却比她的话更是难受,听了更是痛苦吧。
淮德拉 正是这个毁灭了人间的完整的城市和家庭,这些太好的话语。 并不要说什么耳朵听了愉快的话,却只要说那些从那里会发出光荣的事情来的。
乳母 说什么正经话呢?你现在不需要优雅的语言,却是那个男人。这必须赶紧进行,坦白的说明关于你的事情。因为这假如你的性命不是到了这么的危机,你也是一个有自制的女人,那么我也不会为了你枕席和快乐的缘故,带领你到这里来的。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我们有一个大的挣扎要救你的性命,所以这没有什么可以非难的地方。
淮德拉 你说的可怕的话呵!你还不闭上你的嘴,不再说出那些可耻的话来么?
乳母 这是可耻的,可是这对于你比那美名要好得多哩!你做了那事情,可以救得你的性命,这胜过那名字,你骄傲的顶着,却要叫你死亡。
淮德拉 凭了神们,你别再说这些话了,因为你说的好,可是那是可耻的话。 在我的心还没有被爱所制伏的时候,你若是那么来给可耻的事说好话,那末我就落到我所要逃避的坑里去以至灭亡了。
乳母 若是你这样想,那么你就不该去犯过失吧。即使如此,请你听从我的话吧——你的感谢还是第二件事。在我家里有什么相思药可以成就恋爱,这是我刚才想了起来的,那不会有什么可耻,也不伤你的心,可以治好你的病,只是你不可胆小。可是这还须要从你所怀念的那人拿到一点什么记号,或是一缕头发俨,或是衣衫上的什么,去从两个中间来结成一个爱情。
淮德拉 你那药是膏子,还是汤药呢?
乳母 我不知道。我的儿,你只要有效就好,不必要多问了。
淮德拉 我只害怕,你会显得太是聪明了。
乳母 你知道,要是你这么怕,你就什么事都要害怕了。你怕的是什么呢?
淮德拉 我怕你会去把这个告诉那忒修斯的儿子的。
乳母 啊,孩子呵!你别管吧!这事我会去好好安排的。我只求你,海上生的女王库普里斯呵,请你给我做帮子吧!至于其他我想做的事情,只要去说给在这里边的朋友们就行了。
(乳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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