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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秦纪二
书名： 白话资治通鉴（全六册） 作者： 司马光，冯化吉 本章字数： 3563 更新时间： 2024-06-24 13:40:09

始皇帝下二十年（甲戌，前227）

荆轲抵达秦国都城威阳，通过秦王赢政的宠臣蒙嘉，以谦卑的言词求见秦王，秦王赢政大喜，穿上君臣朝会时的礼服，召集百官安排九宾大礼迎见荆轲。荆轲手捧地图进献给秦王，图卷全部展开，匕首出现，荆轲乘势抓住秦王的袍袖，举起匕首刺向他的胸膛。但是未等荆轲近身，秦王羸政已惊恐地一跃而起，挣断了袍袖。荆轲随即追逐秦王，秦王绕着柱子奔跑。君臣都吓呆了，事发仓猝，君臣全部都失去了常态。秦国法律规定，在殿上侍从的臣仆不得携带任何武器，因此大家只好一起徒手上前扑打荆轲，还大声喊道：”大王，把剑推上背！”秦王赢政将剑推到背上，这才拔出剑来回击荆轲，一剑把荆轲的左腿砍断了。荆轲的腿断了，没有办法再追逐了，就把匕首向秦王丢过去，但是却没有击中。荆轲知道行刺之事已经不能完成，就大骂道：”这件事不能成功，是想让你活着被劫持，我一定要得到归还所兼并的土地的契约来回报燕太子的。”由是，荆轲被分尸示众。秦王为此勃然大怒，增派军队到赵国，随王翦的大军攻打燕国。秦军在易水以西与燕军和代王的军队会战，大破燕、代之兵。

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222年）秦国大举用兵，派王贲攻打辽东，俘获了燕王喜。

臣司马光评论道：燕国太子丹禁不住一时的仇恨而去冒犯虎狼成性的秦国，思虑轻浮谋划浅短，挑起仇怨使祸患加速到来，使召公宗庙的祀忽然终止，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而评论的人中还有人说太子丹贤明，这这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对于治理国家的人来说，任命有才能的人为官，按照礼制确立政策法规，以仁爱之心安抚百姓，凭借信义结交邻邦。如此，官员由有才干的人担任，政事得到礼教的节制，百姓人心归向他的德行，四邻亲近友善他的恪守信义。这样，国家则会安如磐石，炽如火焰，触犯它的一定被撞得粉碎，挨着它的一定被烧得焦头烂额。所以，即便是有强暴的敌国存在，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太子丹放弃这条路不走，反而用万辆战车的大国去排解个人的私愤，炫耀盗贼式的谋略，结果是功名被毁坏、身命遭杀戮，江山社稷化作废墟，这难道不是很令人悲痛的事吗？

跪着前进，伏地而行，并不表示恭敬；言必行，重承诺，并不表示守信义；过度耗费金钱，散发玉器，并不表示施恩惠；自割颈部，自剖肚腹，并不表示勇敢。这种种问题的关键在于，只顾眼前利益、不能深谋远虑而行动不合乎礼义，似此不过是楚国的为复仇而丧生的白公胜之流罢了！

荆轲一直想要报答太子姬丹豢养的恩情，所以才不顾全族之人会受牵连，想要用一把小匕首就使燕国强大、秦国变弱，这难道不是愚蠢的行为吗！所以扬雄对此评论说，要离的死就像是蜘蛛一类的死，聂政的死就像是壮士一类的死，荆轲的死就像刺客一类的死，这些都不能算作”义”。他又说：”荆轲，不过是个讲义气的盗贼罢了。”此话说得好啊！

二世皇帝上

秋季，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在蕲县聚众起兵。当时，秦王朝征召贫苦百姓到渔阳屯戌守边，九百人在途中驻扎在大泽乡。陈胜、吴广为屯长。恰巧天降大雨，道路不通，估计已不能按期到达渔阳。按秦朝法律，延误成期，一律当斩。陈胜、吴广便趁着天下百姓怨愤难当，已忍无可忍的时候，杀掉押送他们的将尉，召集成卒号令说：”你们都已经延误了戍期，当被斩首。即使不被杀，在外边戍守边防死去的也要占十之六七。况且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为图大事而死！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高人一等的吗？”众人全都有应。陈胜吴广便诈称秦公子扶苏、楚将项燕之名、培士筑坛，宣布誓约，号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起义军随即攻陷大泽乡，招收义兵，攻打蕲县。夺取蕲县后，即令符离县人葛婴率军攻掠蕲县以东，相继攻陷了铚、酂、苦、柘、谯等县。义军沿路招收人马，等到到达陈县时，已经有战车六七百辆，骑兵千余，步兵数万人。当攻打陈县县城时，县令、县尉都不在，只有守丞在谯楼下的城门中抵抗义军，不能取胜，守丞被打死。陈胜于是领兵入城占据了陈地。

当初，大梁人张耳、陈余结为同生共死的朋友。秦国灭魏国时，听说这两个人是魏国的名士，便悬重赏征求他们。张耳、陈余便改名换姓，都去了陈县，充任牢房看守来糊口。管理里巷的小吏曾经因陈余出了小过失而鞭笞他，陈余想要奋起抗争，张耳踩他的脚暗示他接受鞭笞。待那小吏离开后，张耳将陈余拉到桑树下，数落他说：”当初我是怎么对你说的？现在遇到一点小的侮辱，就要和一个小吏拼命么？”陈余为此十分惭愧。陈胜早听说他们贤明，十分高兴。陈县里的豪杰父老要求立陈胜为楚王，陈胜去询向张耳、陈余。张耳、陈徐回答说：”秦国统治专横无道，灭亡别人的国家，对百姓很暴虐；将军你出万死不辞的计谋，为天下人除去残暴。现在刚到陈县就称王，这是向天下人暴露你的私心。希望将军不要称王，赶快带兵向西进发；派人去扶立六国国君的后裔，替自己培植党羽，以此为秦王朝增树敌人。秦的敌人多了，兵力就势必分散，大楚联合的国家多了，兵力就必然强大。这样一来，在野外军队不必交锋，遇到县城没有兵为秦守城。铲除残暴的秦政权，占据咸阳，以号令各诸侯国。灭亡的诸侯国得到复兴，您施德政使它们服从，您的帝王大业就完成了！如今只在一个陈县就称王，恐怕会使天下人斗志松懈了。”陈胜不听从这一意见，即自立为楚王，号称”张楚”。

在那时，各郡县的百姓都苦于秦法的残酷苛刻，争相诛杀当地长官，响应陈胜，谒者从东方归来，把反叛的情况奏报给二世。二世勃然大怒，将谒者交给司法官吏审向治罪。于是，以后回来的使者，二世向他们询问情况，他们便回答说：”盗贼们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郡守、郡尉正在追捕他们，现在已经全部抓获，不值得为此优虑。”二世颇为喜悦。

九月，沛人刘邦在沛起兵，下相人项梁在吴起兵，狄人田儋在齐国旧地起兵。

刘邦，字季，高鼻梁、眉骨突起如龙额，左大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他平时对人宽厚友爱，喜欢将财物分发给别人，心胸宽广，素来有远大的志向，不安于从事平民百姓的日常耕作。之前，刘邦担任泗水亭长，单父县人吕公，喜爱给人相面，看见刘邦的形状容貌，认为很不寻常，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不久，刘邦以亭长身分为本县遣送役徒到骊山，途中许多役徒逃亡。刘邦估计到骊山时人就跑光了，于是在行至丰西的泽中亭后，停下来休息饮酒，到了晚上，便释放所送的役徒们说：”你们都走吧，我也从此隐逝了！”役徒中年轻力壮的人愿意跟随他的有十多个人。

刘邦喝酒喝醉了，晚上从小道走进湖沼地，突然遇到一条大蛇挡在路中，他立刻拔剑斩杀了大蛇。一位老妇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啊，化为蛇，挡在小道中，现在却被赤帝的儿子给杀死！”话一说完就不见了。刘邦随后便赶紧逃亡，隐藏在芒、砀的山泽之中，这山泽间也常常出现十分怪异的现象。沛县中的年轻人听闻后，都想要去归附他。

及至陈胜起兵，沛县县令打算举城响应，主吏萧何、狱掾曹参说：”您身为秦朝官吏，现在想要背叛朝廷，以此率领沛县的青年，恐怕他们不会听从您的号令。望您把那些逃亡在外的人召集起来，可得数百人，借此威胁大众，众人便不敢不服从了。”于是，县令派樊哙去召唤刘季。刘季的部下已有几十上百人了，县令后悔怕刘邦会发动变乱，便关闭城门据守县城，并想诛杀萧何、曹参。萧何、曹参很害怕，便翻越城墙到刘季那里保命。刘邦于是便在帛上写信射给沛县城中的父老，向他们陈述利害。父老们于是率领子弟共同杀死了沛县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季，并拥立刘季为沛公。萧何、曹参等伙同刘季招收沛县子弟，共招集到三千人，以沛县响应诸候。

项梁是楚国大将军项燕之子，曾经杀人，与他兄长之子项羽躲避仇家逃到吴中。吴中有才能的士人的本事都比不上项梁。项羽年轻时学习写字，学不成就离开了；学习剑法，又没有学成。项梁恼怒他。项羽说：”学习写字，记住名姓罢了！学习剑法，只能抵挡一人，不值得去学；要学那抵抗万人的本事！”项梁因此便教授项羽兵法，项羽喜不自胜，但是在略知兵法大意之后，又不肯学下去。项羽身长八尺多，力能独自举鼎，才能和器局超过了一般人。会稽郡郡守殷通听到陈胜起兵抗秦的消息后。想要发兵响应陈胜，便令项梁和桓楚指挥所发动的兵马。这时，桓楚正亡命江湖之中。项梁说：”桓楚在逃亡中，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有项羽知道他的行踪。”于是项梁就嘱咐项羽持剑候在外面，自己又进去与郡守同坐，说：”请您召见项羽，让他接受命令去召回桓楚。”殷通说：”好吧。”项梁唤项羽入内受命。不一会儿，项梁向项羽使了个眼色说：”可以动手了！”因此，项羽就拔剑砍下了殷通的头。项梁拿着郡守的头，持有郡守的官印。郡守门庭之下的侍从护卫们见状非常惊慌、混乱：被项羽所击杀的有百十来人，郡府中的人都恐惧得趴在地上，没有敢起身的。项梁于是召集以前熟识的有势力的豪强官吏，告诉他们起事反奏的道理，于是发动吴中兵起事，派人收找所属县的兵力，选得精兵八千人。项梁自己做了会稽郡郡守，以项羽为副将，镇抚郡属各县。项羽此时年方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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