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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蚌蛤城菜帮子作饵 古松丛老鞑爷收网
书名: 大采捕 作者: 叶遁 本章字数: 7640 更新时间: 2025-07-24 20:08:38
——我这是在哪里?
当一股食物的香味溜进鼻孔里,李朝东先是听到了肚囊中的“咕噜”乱叫,接着才睁开眼睛,在心底问了自己这一句。然后他试着张开嘴巴,生疼,颌动了数次方能勉强发出声音来,说出的还是同样的话:“我这是在哪里?”
他在“撮罗子”里。老鞑爷和菜帮子正端着桦皮碗哧溜哧溜地喝着鱼汤。见他醒来,菜帮子忙把鱼汤凑到他嘴边,还是那副二流子相,还是贱兮兮的笑。
菜帮子说:“嗬!朝东,你可把哥们儿吓坏了!”
李朝东说:“帮子,我这是在哪里?”
老鞑爷插话道:“你个犊子神叨啦?在哪里在哪里……你说还能在哪里?”
李朝东还是不敢尽信,自己居然没有葬身水底!他硬挺起身,抓着菜帮子的胳膊,一通乱摸菜帮子的脸颊,又掐又捏。菜帮子直嚷嚷:“唉!唉!唉!朝东,哥们儿不是灵胎!哥们儿不是你的婆子!哥们儿姓赵名秉利,外号菜帮子!”
李朝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又堆碎了身子。可还没等菜帮子提起桦皮碗,李朝东突然又一猛子卧起身来,大叫一声:“那两团绿灿灿呢?它在哪儿?它在哪儿——”
菜帮子说:“什么绿灿灿?朝东你是不是癔症啦?”
老鞑爷说:“犊子,没事了。你就是呛了几口水,是我把你救上来的。别想太多。”
李朝东当然不信,当即脱掉衣裤,指着身上的淤青给老鞑爷看。老鞑爷和菜帮子作面面相觑状,跟着菜帮子也把衣裤脱了,他浑身上下也布满一片青紫。
菜帮子说:“怎么了朝东?昨晚咱们都下水了,底下飞沙走石,有什么不对吗?”
李朝东还想辩解,但观老鞑爷阴着脸吧嗒起了烟锅子,话到嘴边突然不知如何出口,遂摇着头端起了桦皮碗。那鱼汤闻之味道鲜美,可喝起来却如同白水。李朝东不禁在心里打了问号:难道……那两团绿灿灿真是我臆想出来的,因为太想得到“龙眼湖”东珠?
李朝东越想越糊涂,以至于走了神儿,就连老鞑爷和菜帮子整点起行装来,他都浑然不觉。直到菜帮子把他拉起来,说要出发之时,他才问道要去什么地方?菜帮子煞有介事地凑在他耳际,故作神秘地说:“蚌蛤城!”
李朝东料想,定是昨晚自己昏厥之际,老鞑爷又拿这“蚌蛤城”把菜帮子勾住了。否则这小子被那大蝲蛄所辱,那点心气儿早就疼没了。李朝东本想再打听打听,又见菜帮子那嘴就没合拢过,整个人透着虎虎生威的劲头儿。既然这小子摆明了装腔作势,自己也就不跟他徒费唇舌了,由着他再嘚瑟一阵吧。
这三人在荒汊子里继续荡舟,一行又是两日。
气温更加低了,甚至两岸的草甸子里都落满了两指多高的积雪。汊子上的冻冰也越来越厚,木船被滞住,没了法子他们只能拖着木船,就像拉着爬犁一般在岸头行进。那大草甸子早晚尚且好对付,傍着午后却极为难缠,时不时就冒出一口陷阱,咬着李朝东和菜帮子的腿脚往下拽。好歹脱了困,可那泥浆粘在靰鞡鞋上,老风横扫过来,又冻成了硬壳儿,就跟在脚上挂了两斤铁,没个治。
第三天晌午,这三人终于抵达了老鞑爷口中所说的“蚌蛤城”。
李朝东和菜帮子在老鞑爷的指引下俯望,但见一口黑黢黢的湖水被满眼的红松裹在当中。那些红松的枝桠连绵不断,在湖水以及周遭的荒败映衬下,反倒显得生机勃勃,透着一股深沉的黑绿色。李朝东连忙四下找寻进入松丛的通道,老鞑爷告诉他不用白费力气了,这“蚌蛤城”三面都是绝壁,剩下的一面则是急流涌动的大瀑布。
菜帮子直咂舌:“老鞑爷,那怎么办?”
老鞑爷说:“有两个办法。要么直接跳下去,要么顺着绳子爬下去。”
李朝东说:“那木船和圆笼呢?”
老鞑爷揶揄道:“不顺下去也行,大不了你们在里头干游呗,要是两个犊子愿意的话!”
李朝东再没了言语,乖乖地和菜帮子从行囊中掏出绳索来。在老鞑爷的指挥下,他们先是将木船和圆笼顺入崖底,然后才各自系绳入腰,一点点靠着绝壁下移而去。那菜帮子也不知听谁说的,两脚蹬住绝壁游荡,即快又可以减小危险。他最初还只是轻试了两次,见果然落下老鞑爷和李朝东一截子,于是那显摆的劲头儿又冲了顶,越荡越快,越蹬越使劲。眼见着就要触到松丛顶端,忽地一脚蹬了空,“叮叮咣咣”就栽了下去!由于此前三人不知绝壁之高度,故而顺下的绳索过长。李朝东看到菜帮子折了下去,那心里顿时凉掉半截,心想这一下非得给他摔碎了不可!
李朝东紧喊了两嗓子,也不见菜帮子回话——这小子八成真是凶多吉少了!
李朝东这心里一紧张,也就顾不得绝壁上耸出的坚石刮蹭,稀里糊涂就往下来,身上早已磨得满是血口子!他没工夫管这些,解开绳子就往松丛里冲去,一边还高声大叫菜帮子的名字。哪知还没跑出去两步,脚踝子一软便栽了个大跟头。他爬起身再看,那松丛之下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败叶,软绵绵的就好似安了弹簧。
这时,菜帮子歪里歪趄地向李朝东跑来,怀里捧着一只大松塔,扑到李朝东身边就说:“朝东!快看哥们儿捡到什么啦?!松塔!这老大的松塔,哥们儿还是头一回见!”
李朝东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道:“我操你大爷的赵秉利!”然后,又连忙换了一副腔调,“帮子,摔坏了没?摔坏了没?”
菜帮子嘻嘻地笑,掸了掸头发上的松针,使劲摇了摇头。接着又意犹未尽地盯着怀中的大松塔。李朝东倒是见过松塔,可没见过这么老大的,比那大苞米棒子还要长一掌,粗的地方更是像大腿。过去在北京的时候,逢着打松塔的时节,他三姨也从东北给他们家捎去些尝鲜儿。他多少也知道,这松塔非得五十年以上的大松方可蒂结,剥开外层密实的鳞片,内里就是倍儿香的松子了。不过,这松子也有品级一说,当年牲丁们打来朝贡,那享用者也得对应着身份地位,可不像当下花上几十块钱就能买它半斤,而且还是低等货。
上品的松子出自八百年以上的大松,打下松塔来只取第三层鳞片下的——那松塔上丰下锐,“塔头”的松子饱满结实,反之“塔尾”的松子干瘪瓤小,而尤以第三层最为喜人,非但外壳美如焰火,果仁儿更是白如玉脂,故名“金镶玉”。自然,这“金镶玉”松子非九五之尊不可食用。据传那道光皇帝生来节俭,甚是有些吝啬,可他却对松子这口偏爱有加,早晚膳食前后必要来上那么几颗:前者胃口大增,吃嘛嘛香;后者唇齿留香,精神大振。除此之外,这“金镶玉”松子还是清室供奉佛堂和祭祀陵寝必不可少之物,原因在于金玉两者都是“重器”,以示庄重之意。
李朝东和菜帮子当即拔出尖刀,说着就要往外抠松子。偏偏在这时,老鞑爷快步闪身过来,抬脚就把那大松塔踢飞了出去。菜帮子气得一屁股又坐在了松针败叶上,直叫:“老鞑爷!亲爷爷!不就是个松塔吗,怎么又碍着您了?”
老鞑爷也不说话,直接把菜帮子拉起,生生地拽到那个大松塔的旁边,然后抬脚就碾了上去。菜帮子不明所以,刚要张口制止,就听那松塔里发出一阵阵的“唧嘎”嘶叫。菜帮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定睛观瞧,只见一只只白花花的虫子抖着身子正往外爬,还有的身在松子壳儿里蠕动不止。李朝东刚想俯身拿上一只仔细观瞧,老鞑爷抬腿又给踢飞了。
老鞑爷说:“手欠!两个犊子听好了,我不准你们再碰这些大松塔!这都是些‘松塔幌子’,里边没有瓤儿,全是毒虫!”
李朝东还想再究其缘由,老鞑爷冷言冷语地让他和菜帮子赶紧去取木船和圆笼,并且还声称,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即将到来的夜晚是场硬仗,那些没用的稍后再扯。
两人一通忙下来俩小时都没搂住。那松丛中皆是缸口粗的大材,想要找出几根细溜儿杆子架起“撮罗子”委实不易。最后没了法子,李朝东只得捆扎枯枝凑合着用。诸事毕了,李朝东本想就地坐歇,不想老鞑爷挂起吊锅,直催促两人去湖边挖些泥土来。菜帮子唧唧歪歪抱怨:“老鞑爷,您不会是要给我们哥俩儿来顿泥巴宴吧?”
老鞑爷说:“正是!不过,可不是给你们吃的,两个犊子可没那福气!”
但待两人掘回泥土,老鞑爷将它们放入吊锅之中加水煎炼,一边施上猛火,吊锅中的水渐渐熬干以后,他这才将其放在一旁,吞吐起了烟袋锅子。那李朝东和菜帮子早就被老鞑爷这番举动弄得心生疑惑,问了几次,老鞑爷口中又多敷衍之词,直给菜帮子躁得频频出去撒尿,可却一滴都尿不出来。菜帮子知道,现在他那些糖水炮弹对老鞑爷已然不起作用,抡得再漂亮老鞑爷至多当他放屁,听个响而已。于是他就改变了策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看老鞑爷,就是看,眼睛累了拿四根手指头生撑着,也不说话。
老鞑爷到底还是怕了他,戳了他一烟袋杆儿,这才告知两人,他这是在制芒硝。
菜帮子再怎么无知,可也知道芒硝是火药的原料。这小子禁不住搁心理直乐,心道老鞑爷保准是要用它做成炸弹来对付蚌蛤,这下可有得热闹看了!
菜帮子说:“老鞑爷,原来您还真是调皮!”
老鞑爷冷冷地说:“你个犊子就乐吧!有你哭的时候咧!”
李朝东见机刨根问底,老鞑爷叹息了一声,原原本本地告诉两人,其实当日在霍伦河之时,他们看到的那些水泡儿,根本不是女尸蝴蝶迷在作怪,而是……另有它物!
李朝东说:“到底是什么?”
老鞑爷说:“那东西跟了我好些年,到今天也该跟它有个了断!”
菜帮子说:“到底是什么?”
老鞑爷说:“你个犊子记性还真差,咋的,那手‘倒戗刺’怎么来的,你都能忘记喽?”
菜帮子闻听老鞑爷此言,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没把“撮罗子”撞个大窟窿出来!
菜帮子双手薅着头发:“老鞑爷,您可别告诉我,那东西就是‘水老掐’!”
老鞑爷说:“嗯。就是。”
李朝东突然记起了两日前那次水下遭遇,忙说:“老鞑爷,那天晚上,我……我……”
老鞑爷点头道:“你个犊子点儿好,拔了头筹!”
李朝东顿时觉得额头上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净。那晚的影像遽尔历历在目,他感到呼吸沉重,就像那物裹缠住他脖颈时如出一辙。
菜帮子说:“老鞑爷,这么看来,那腻子七没跟我胡诌,他说的都是真的?”
老鞑爷说:“那东西很怪。缠人。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这些年,我也跟它交手了好多回,算是老熟人吧,我们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朝东,那晚要不是我下去,你可真就交待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真相,是怕你们怯了,不来这‘蚌蛤城’。”
李朝东说:“您的意思是……它也跟来了?”
老鞑爷笑道:“你说呢?说不定……嘿嘿,这会儿它就在外头呢!”
李朝东和菜帮子被老鞑爷这话吓得一声不吱,甚是连挑开“撮罗子”的勇气都荡然无存了。老鞑爷反倒气定神闲,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蚌蛤城’地多盐卤,刮土便可以熬炼芒硝,待会儿咱们就用炸药来对付它!否则今夜咱们取蚌蛤,它一定又来捣乱。”
李朝东心有余悸:“老鞑爷,我看……不然咱们还是打道回府……”
老鞑爷嗤笑了一声:“门儿都没有!不怕告诉两个犊子,我也想见识见识这‘蚌蛤城’!”
李朝东诧异道:“怎么,老鞑爷,您从前没来过?”
老鞑爷说:“第一回。”
菜帮子说:“这就奇了怪了,那您怎么知道这地方,还知道这地方产芒硝?”
老鞑爷说:“自然是有人告诉过我。我的这位故交从不打妄语,这又有啥好奇怪的?”
李朝东几乎脱口而出:“不打妄语?不打妄语?——牛毛广!是……他?”
老鞑爷不应承也不辩解,又拿出烟袋锅子吞吐起了漂河烟儿。那菜帮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本想再去松丛里逛荡逛荡,可一想到腻子七描绘“水老掐”时那惊悚的模样,再加之李朝东那晚还真金白银地见过,他纵使患了多动症,这会儿也乖巧得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姑娘。李朝东心里也七上八下,他凭借那晚的遭遇,数度在心中试图把那“水老掐”归出个门类,怎奈到底所识有限,究竟不知它到底是何物种!“撮罗子”的帆布被风刮得窸窣作响,李朝东和菜帮子如同惊弓之鸟,生怕“水老掐”会陡然伸出一只手进来……
天黑了。
老鞑爷把焙干后的芒硝研成粉末,又从行囊中取出硫黄按比例进行配制。七份芒硝三份硫黄,二者拌匀,最后又加入了些木炭,那炸药就摆在了李朝东和菜帮子眼巴前儿了。
三人简单吃过几口干粮后出得“撮罗子”。天上挂着月亮,在月色的映衬下,那“蚌蛤城”的湖水犹如浓墨,还能依稀听到东边大瀑布的訇然声响。
老鞑爷说:“那畜生在水里本事齁大,到岸上待时间长了,就会体虚力乏。所以,咱们要想个法子把它引上岸来!”
菜帮子瞻前顾后:“老鞑爷,您不会是让我和朝东下去做诱饵吧?”
老鞑爷说:“你这‘永定河小霸王’不是总想在我面前一展神威吗?这下你学的那计‘倒戗刺’可有用武之地了。咋的,来吧!”
菜帮子搁心里直骂了自己一百零八句王八蛋,真是没事闲得,铁了心非学那什么“倒戗刺”干吗?好了,这回正撞在枪口上,想跑都没处跑!可他转念一想,李朝东的水性确实不如自己,让他下去自己又于心何忍?既然左也逃不掉,右也逃不掉,倒不如大义凛然些,就是葬身湖底也还能饶个威名,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菜帮子随即向老鞑爷抱拳道:“好!老鞑爷,那我赵秉利可就当仁不让了!”
李朝东不干。他扯着老鞑爷说必须让他来!
菜帮子正被自己感动着,生把李朝东推到一边。两人这可就争执起来了。
老鞑爷说:“行啦行啦!难不成两个浪骚还要再拜一拜?——听我的,帮子下水!”
老鞑爷遂向两人面授机宜:将菜帮子置于圆笼当中入水,接绳系于船尾。若发现“水老掐”后震绳为信号,李朝东见信号以最快速度荡舟驶向岸边。老鞑爷则埋伏在松丛内里,见“水老掐”上岸便点燃炸药……三人再合力展开剿杀!
李朝东遣船载着菜帮子划向湖中。他忧心忡忡,接连不断地向菜帮子嘱托道,千万不要逞能!菜帮子这阵儿也紧张得一塌糊涂,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生硬,整张脸面活活像一张剪画。待将圆笼顺入水中,李朝东死盯着绳子,哪怕有那么一丝的晃动他都噤若寒蝉。此时阴风又起,盘子大的毛月亮越发渗着凄迷的怪色,似乎有意要在李朝东本就战栗的身躯上叠加一道阴翳。毛月亮,阴风阵阵,黑水,孤舟……这所有的景象纷纷注入李朝东的瞳孔,转而又全部堆砌在一条绳子上。李朝东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朝东的双眼不可遏制地迸出了泪花儿。他将要抹擦,影影绰绰就见那绳子剧烈地抖了起来!李朝东哪里还敢耽搁半下,那“水老掐”犹如鬼魅,或许慢上仅仅的一秒钟,菜帮子就会从此同他阴阳两隔。李朝东抄起木浆奋力划行,披荆斩棘一般直搅得原本平静的湖面风声水起。他不敢回身去望——半眼都不行!他深知,纵然那菜帮子水性再好,比之“水老掐”到底也是捉襟见肘,只有自己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上了岸,他们先前制定的计策方可继续展开!
然而,就在木船距离岸头还有七八丈远的时候,李朝东突然感到后脊梁一阵冷飕飕!他下意识地扭头瞥了瞥,只见那“水老掐”就吊在绳子上,泛着绿光的双眸正贪婪地跟他碰了个正着!李朝东囫囵囵大叫一声,手忙脚乱之下脑袋也懵了,“噗嗵”一声便弃船扎入了水中,没了命地往岸头游!那“水老掐”敏捷非凡,三蹿两跳滑腻腻的身子就勾住了李朝东的腿脚。李朝东只闻得一股膻腥的味道塞入鼻孔,再想动弹已然难若登天。这时,那晚的恐惧再而袭上李朝东的心头,他突然间浑身无力了,像是被抽干了血管里的鲜血,任由那“水老掐”裹缠着他的身体在水中连连击打!最初的几下他还能感觉到脸颊上的痛楚,可是再后来就全无感觉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胀得两颗眼珠子似乎亦要弹飞出去……
就在李朝东连求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的时候,猛地,那“水老掐”好似良心发现,居然“哗”的一下把他甩出去五六米远,他的身子腾空飞起,然后重重砸在湖面上!而这时,他看到那“水老掐”身上插了一把尖刀。在这畜生的不远处,菜帮子正大口喘息着奔着木船游去。李朝东知道这是菜帮子救了他!
菜帮子向李朝东大喊:“上岸——上岸——”
菜帮子话音刚落,那“水老掐”就“啪啪”涉水直奔他去!这时的李朝东方才看清了“水老掐”的全貌——它身态如猿,浑身上下满是青潦潦的水草色,那佝偻的腰,显得两条悠荡的胳膊出奇的长。那边,菜帮子本想荡舟回岸,岂料刚抄起木浆,就给“水老掐”一把薅住了,接着撇飞了出去。“水老掐”受了菜帮子一刀怒气冲冲,直接连着木船带着菜帮子一股脑儿全部掀翻入水!
李朝东眼睁睁见菜帮子就要没命,直恨自己是个临阵脱逃的孬种,害苦菜帮子了!心里一着急奔着“水老掐”便游了过去,一边还大喊菜帮的名字。“轰”的一声,那菜帮子又从水中钻了出来。他见李朝东正游过来,顿时声嘶力竭地叫嚷:“朝东,你丫脑袋进水!上岸!快她妈上岸——”
菜帮子喊毕再也不顾李朝东,身子一纵使出了那计“倒戗刺”,这便在湖中左蹿右跳起来。您想想,他这计“倒戗刺”源自“水老掐”,现下这是徒弟跟师傅比技艺,加之菜帮子经这一翻折腾体力大耗,又怎能是人家对手?
李朝东一边往岸头使劲地游,一边看着菜帮子晃晃悠悠地跟“水老掐”斗技,那才真叫一个悬,有几次菜帮子差点就被“水老掐”勾住脚踝子,多亏他眼疾手快总往水里扎,借着那一蹿的力道才算是免遭劫难。这时,菜帮子又尥到了那只圆笼旁边,他见总也摆脱不了“水老掐”,自己这样下去必定会给活活耗死,索性又入水钻进了圆笼当中,想要以此来拖延时间——说不定老鞑爷和李朝东靠着这点工夫,还会想出来个救他的法子。可待他依计照做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水老掐”身体极为柔韧,居然通过圆笼上碗口大小的孔洞也钻了进去!菜帮子再想打开笼门逃脱,那手脚早就被“水老掐”给缠个结实!菜帮子心道这下完了,这是他妈的作茧自缚!
李朝东见那圆笼上下翻滚,菜帮子俨然是占不得半点便宜!恍然间,他瞄到系在圆笼上头的绳子还在,索性一咬牙,复又跳入湖中,抄起那根绳子就往岸上拽。李朝东是横下心来了,他把绳子打了死结拴在腰中,心道要么把圆笼扯上岸,要么就跟菜帮子一同葬身这“蚌蛤城”!李朝东在水中趔趔趄趄,又高声喊叫向老鞑爷求救。可那老鞑爷这会儿就跟没他这个人一般,连个屁大点儿的动静也没有。终于将圆笼扯上了岸头,李朝东再看菜帮子已经跟“水老掐”黏在了一起,菜帮子就像一坨馅儿,被“水老掐”生生溻在中间。李朝东哪有时间去解开腰间的绳子?抄起尖刀对着水老掐就是一通乱捅,一边将圆笼盖儿打开。
那“水老掐”被刀扎过的地方往外蹿着黑锵锵地浆水,奇怪的是,它并不嘶叫,只是慢慢地松开了身子。李朝东赶紧把菜帮子扯出来,菜帮子这时已然直翻白眼。李朝东抬起手掌照他脸上就扇大嘴巴,扇了好几十个,他这才勉强恢复了意识。
李朝东拉着菜帮子往树丛里跑,由于身上还系着绳子,没跑两步那圆笼就卡在了两棵古松之间。李朝东慌忙用刀割绳子,绳子勒得太紧,根本使不上劲!但待他一回身,那“水老掐”可就扑上来了——这下算是彻底交代了!猛然间,那古树后边飞出一只木棒。李朝东不及多想,一缩头,老鞑爷的声音方才溜入了耳中:“犊子快低头!”那只木棒抡出的劲道十足,而“水老掐”这一扑又是势在必得,“嘭”的一声巨响,木棒当当正正砸在了“水老掐”面颊上,一股腥水“噗啦啦”溅得李朝东满身都是!那水老掐被这一棒子抡飞出去十多米远。李朝东趁机斩断绳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松丛中跑去。
这边,“水老掐”遭到攻击之后怒不可遏,弹起身来又冲向老鞑爷,老鞑爷扔出木棒向后撤身,“水老掐”眼都没眨就把木棒掰成两截。接着,它飞身来扑老鞑爷。老鞑爷忽然将身子藏入古松后,“水老掐”这一扑空不要紧,双脚刚刚踏上松针败叶,就见内里弹出两个铁丝扣,牢牢拴住了它的脚踝——原来老鞑爷早就布下了一处机关!
那“水老掐”动弹不得,直用双手刨那松针败叶。老鞑爷趁机点燃火药,炮线将要燃尽之时,他将炸药扔向“水老掐”。“水老掐”重施老法,又要如同掰木棒一样下手,岂知老鞑爷早已算好时间,“轰”的一声败叶飞溅,直将那“水老掐”炸了个稀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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