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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
书名: 天香 作者: 西岭雪 本章字数: 7710 更新时间: 2021-03-05 14:50:51
再次见到琳娜是半个月后的事。
这不奇怪,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我的职位同她差了七八级,连出入公司都不走同一个门,如果不是那场小小的汽车燃油比事故,只怕直到我被多玛斯开除也不会与机会同琳娜对一句话。
那天早晨我们照例在多玛斯的指挥下站在公司门前停车场做晨操。
这是多玛斯的创意,说是用形体语言变相为公司做形象广告,代表了“天香”公司的精神面貌。
于是每早七时四十五分,一干胖瘦不齐的男女老少便为了这“形象广告”站在太阳底下张牙舞爪,窘态百出。除了工作服确实整齐划一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广告效应。
营销部有名的刻薄鬼“瘦猴”张立德形容说:“这哪里是做操,根本是猴耍。带头的是张牙舞爪,跟随的是抓耳挠腮。”一回头看到后勤部肥李气喘吁吁的狼狈相,又忙改口,“不,耍猴还好,最怕的是连北极熊也一块儿耍了,你看肥李那熊样儿,想抓耳挠腮都没力气,真真正正成了熊样儿了。”
“熊”低吼:“瘦猴,你当心!”
张立德能屈能伸,转而攻击秘书方晴:“方姑娘扭屁股的姿势真是千娇百媚,我敢打赌,说不定多玛斯就是为了看方姑娘扭屁股才逼我们大伙儿天天做早操的。这可真冤,人家是陪太子读书,咱们是陪姑娘耍猴。”
“张立德,你不如改名叫张缺德!”
方晴小声尖叫,几个员工嘻笑起来。
多玛斯立刻高声喊“停”,“张立德,李平,方晴,乔楚,出列!”
我发愣:“有我什么事?”
“你笑了。”
“笑有什么不对?”
“你的笑是煽风点火。你破坏了本公司的形象。”
“原来笑是破坏公司形象。”我忍不住回敬,“难怪你每天逼大家做操,整得人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形象好。”
大家一阵轰笑。多玛斯忽然尖叫起来,其嗓音之高之尖比方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乔楚,你顶撞上司,我现在宣布,立即开除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瘦猴张率先叫起来:“这就要开除人?太过分了吧?”
“过分?这叫纪律。张立德,再顶撞,连你一起开除!”
方晴忙拉瘦猴张袖子:“别出声,别惹事。”
肥李不住向多玛斯鞠躬,又直对我眨眼睛,嘴里颠三倒四,没一句话可以说得完整,“多玛斯先生,是我们不对……哦,是我……不是我……我们做操,做操……乔楚,认个错嘛,不就是笑……也不是,不让笑就别……”又想息事宁人,又怕惹火烧身,鼻子尖上全是汗,
大概是双方的争执延误了上班时间,嘉塔琳娜等得不耐烦了,这时候忽然袅袅婷婷地打门里走出来,皱着眉问了一句:“多玛斯,发生了什么事?”
一句顶我们十句,多玛斯的态度立刻360度大转弯,在一秒钟之内换上了截然不同的一副嘴脸,鞠躬问候:“早晨好,尊贵的德佩雷格夫人!一点小事,我会处理的。您这是是要出去么?”
我望过去,琳娜今天的打扮是一套中式长裙,薄薄的艳黄轻纱,无风自动,十分明快艳丽。但她的态度却毫无暖意,微微皱着眉:“今天早晨我们约了广告公司,你不记得了?”
多玛斯一僵,先瞪一眼小方:“方晴,你怎么没有提醒我?”接着又转过来向琳娜一鞠躬,“我这就去开车。”
我这才发现,琳娜办公时开的车同她自己出门时开的车并不是同一辆,这次是一辆最新款的VOLVO“大富豪”,也是白色。看来,她好像对白色的车十分偏爱。
而不同的,还不仅仅是车。琳娜整个人都和我认识的那个形象截然不同。
西园寺的琳娜活泼,轻俏,妙语如珠;而我面前的德佩雷格夫人,却是严肃,高傲,冷若冰霜。
我看着她,想起她在观前街缠着我陪她去枫桥的情形,不禁怀疑这位德佩雷格夫人会否是琳娜的同胞姐妹,或者干脆只是长相酷似的另一个人。
多玛斯对我们挥一挥手:“下午一点整在会议厅集合,谁也不许缺席。现在解散!”
他好像随身带着两副面具,从声色俱厉到媚态百出,转换态度时表情完全没有过渡。
我们一行人开始作鸟兽散,可是这时听到“大富豪”牛喘似地“突突突”叫几下便哑住了,再打火,仍然喘几下熄火,如是者三,多玛斯不禁手忙脚乱。
琳娜有些不耐,本来已经坐稳了,这时候又走下车来站在一边等多玛斯修理。
多玛斯开了车前盖,鸵鸟似整个头埋在里面翻检着。大家都故意延俄着不肯走开,存心看多玛斯出丑。
琳娜已经等不及,皱皱眉说:“算了,我开‘保时捷’好了。”
我微一凝神,已经听出机器的毛病所在,八成是控制燃油比的螺丝松动造成,忽然想到这可能是我的机会,要么越级而上,要么等多玛斯回来把我开除,胜败在此一举,也就无所谓冒不冒险。
这样想着,也就踏前一步,故意轻描淡写:“请再等一分钟,我可以修好它。”
“你?”琳娜看到我,眼睛里似有什么一闪,却不露声色,只淡淡说,“你真可以在一分钟内修好它?”
“让我试试!”我擎起车盖,故意命令多玛斯,“让一让!”
多玛斯正气无所出,见我火上浇油,越发愤怒,咆哮起来,“如果修不好,你现在就给我消失!”
我假装受惊,忽然脚下一滑,大力将车前盖压下,正正压在他搭在车前沿的手背上。多玛斯惨叫一声,抽出手来,鲜血迅速洇红整个手掌。
“血!血!”多玛斯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叫起来。看不出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这样怕血。
“你这个杀人犯!”他歇斯底里地叫骂,“你给我滚,滚!”
我看到血一滴滴落在地砖上,迅速被初升的太阳吸干,不禁有些后悔。于是不再做声,只低头将燃油混合比螺丝拧了几下,然后上车,打火,踩油门松离合,启动。
张立德忽然带头给我鼓起掌来。
我停车,看着琳娜。琳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笑意,表面只是平淡:“你弄伤了多玛斯先生的手,只好将功补过,替他开车了。”
“什么,他?”多玛斯一愣。
琳娜已不由分说地,“你的手不方便,好好休息吧。”
多玛斯愤怒地注视着我,眼神中忽然露出一丝恐惧。他终于不再当我是可以任意踩扁的一只小蚂蚁了吗?
我知道,我已经赢了第一回合,但是,仇恨的种子从此埋下,只怕更大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给琳娜开了几天车,我对“天香”的渐渐有所了解。
小车司机毕竟不同于货车司机,车上一箱箱的货不会告诉我那么多公司内幕,但是琳娜会。
只有我同琳娜两个人的时候,她会恢复到西园寺那个爱说爱笑直言无忌的琳娜,但是一回公司,她就变成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德佩雷格夫人。
“佩雷格”是她夫家的姓,而“德”是家族荣誉称号,尊贵的象征。早自十九世纪中叶,佩雷格家族就以经营“天香”牌香水蜚声欧洲,佩雷格的祖上德纳佩雷格曾经出任英伊利莎白女王的御用调香师。就像中国清代的大太监李莲英以一手梳头绝活成为老佛爷慈禧的座前红人一样,德纳佩雷格也以一手调香绝技得到王室青睐,并获赐婚成为皇族,从而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到了二十世纪,德佩雷格家族已经独霸一方,呼风唤雨,但始终不肯忘本,仍以经营“天香”牌香水为家族主要产业。当与之比翼齐飞的“香奈尔”、“迪奥”、“圣罗兰”这些同级对手日渐将设计范围扩及流行服饰的领域时,“天香”则将目标锁定化妆品市场,全力发展成为个中翘楚,并且为了显示他们的皇裔血统,“天香”的所有产品包装均为蓝地金线饰以小小皇冠。
琳娜说:“佩雷格家的人都性格严肃,精于计算,可是偏偏不肯承认自己的商人本质,硬要冒充皇族以示尊贵。他们骨子里恨不得从石头里也榨出金币来,可是表面上却从不谈一个钱字,有事没事就一家人齐齐出发去逛凡尔赛宫、卢浮宫,不论懂不懂,像模像样照本宣科地发一通感慨,而且喜欢法语英语夹起来说,表示自己的尊贵血统,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混血杂种而已。”
我惊讶,这种中国式的刻薄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而更令我迷惑的,还是从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那种对佩雷格家族的难以自抑的强烈厌恶,那是她的夫家,本是她应引以自豪的资本,我想起多玛斯开口闭口“德佩雷格夫人”的敬畏语气,“德”的姓氏即使在贵族没落的今天也仍然有几分份量,可是琳娜对此却不仅不以为然,反而似乎深恶痛绝。
我没有深究,琳娜的忽冷忽热使我多少有点困扰,让我常常不知道到底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是把她看成一个朋友呢,还是简单地只把她当作老板。
我把这种烦恼告诉丹青,丹青不在乎地说:“这还不简单,她当你是朋友时你就当她是朋友,她当你是下属时你就当她是上司。”
丹青确有大智慧,任何事到了她那里都如一加一等于二般简单,但是能医者不自医,独独她自己的事却处理得一筹莫展。
我问丹青:“你同那小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丹青悻悻:“什么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
我决定亲自出马,再帮她一次,喝茶时故意闲闲对赫爽提及虎丘石泉。
赫爽确是行家里手,立即接口:“唐朝状元张又新在《煎茶水记》里提过的。他把天下水分成二十个等级,苏州虎丘寺石泉水位列第五。不过听说现在已经封掉了,我还没有见过。”
“不如实地考察一下,就明晚如何?”
一个夜游虎丘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下来。
琳娜听我说起,也闹着要去。我为难:“你见谁出去玩还带着老板的?那算上班呢还是下班?”
琳娜答得干脆:“你别当我是老板不就得了?你就当我是你在路边捡的游客,迷了路,顺便带我逛逛,日行一善,不可以吗?再说,你忘了上次陪我游苏州还欠我半天时间呢,不如现在补上了。”
她那套伏低乞怜的把戏耍出来,百试不爽,我立刻妥协:“好,我带你去,记住,你是我捡来的小可怜琳娜,可不是德佩雷格夫人,别一高兴又把我当司机使唤起来。”
琳娜抗议:“我才没有,你心里有鬼才真。”
到了虎丘,我开始庆幸带琳娜来得有理。因为赫爽和丹青都很少说话,我又不擅制造气氛,如果不是有琳娜在一旁不断发表奇谈怪论,胡说八道,真不知三个人会闷成什么样子。
泉在岩下,泉眼早已封死,但是毕竟千年古水,寒魄犹存,站在池边,只觉一股冷气袭来,幽咽无声中自蕴含无限玄机,令人茫然。
琳娜打了个寒噤,说:“这里不枉了叫做‘别有洞天’,真是别有洞天,好象一下子到了冬天似。”又指着崖壁上的文字问我怎么念。
我不识篆字,只模糊地猜到那最大的两个字应该是“剑池”。
赫爽却很内行,明明白白地告诉琳娜:“这是一首诗,明代诗人高启写的‘阖闾墓’。传说池下有吴王阖闾的墓,随他陪葬的还有三千把宝剑,所以叫做剑池。这首诗说的就是埋剑的经过。”
琳娜听说是诗,更加来了精神,一字一句跟着赫爽念:“水银为海接黄泉,一穴曾劳万卒穿。谩说深机防盗贼,难令朽骨化神仙……”
赫爽诵诗的声音回荡在空洞的崖穴中,有种铿锵的韵味。我回头想同丹青讨论几句,却发现她肩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了赫爽的外套,而眼中若有泪光,不由打趣:“赫爽倒细心,也偏心,晓得给你带外套,只不知提醒我们多穿一件。”
丹青微微一震,眼中有一种罕见的认真与严肃。她热切地望着赫爽,用一种低而坚决的声音说:“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他。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越知道这个,就越觉得心痛。这山洞,这剑池,还有这诗……或者根本不为了任何东西,我就是,觉得心痛。”
丹青流了泪。
我的心忽然沉下去,不禁再一次想:原来,原来一个女孩爱上一个男人是这样子的。不知道,不知道拂廊有没有为我这样地流过泪,为我这样莫名地喜,莫名地悲,莫名地觉得心痛。
剑池回来的第二天,我给拂廊的朋友闻莺打了个电话,细问她有关简清的事。
闻莺大惊小怪地说:“简清?你连简清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拂廊有多了解呢。拂廊没跟你提过?那么重要的人都没跟你说过?哎呀,这要是她自己不说,我看我大概倒也不方便同你说的。你是不是怀疑到什么了?我可跟你说,拂廊可不是那拈三搞四的人,你得相信她,她对你好着呢。你千万别听人家瞎三话四,有话你和拂廊直接讲就是,信人家干嘛?喂,你到底听谁说什么了?”
她这样自问自答,又自答自问地讲了半天,将我缠得云遮雾罩,好不容易才插进话去:“谁也没跟我讲什么。是拂廊自己说有个同学叫简清的病了,她很伤心。你知道拂廊的性格,她自己不说,别人是不方便问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她,所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莺继续讽刺:“你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老公,连妻子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倒好意思问我?”
我不悦:“闻莺,不要落井下石。”
闻莺只是口快,但人很诚恳,立刻向我道歉,然后说:“其实原因很简单,简清不是别人,就是拂廊的初恋偶像。念大学时,简清是学生会会长,当时可多女生暗恋他呢,拂廊也是其中之一。可是简清对人很冷淡,对拂廊也不例外。你知道拂廊啦,多少人追她眼皮子也不抬的,好容易自己看中一个,人家还不当她是回事儿,她心眼儿又小,所以一直死死记着这件事儿,多少年了都耿耿于怀。”
我心跳加速起来,急急往下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又遇上了。就是前不久同学会才听说的,说简清住院了。我们一帮人一起去医院看他,我和拂廊都去了,才知道简清年纪轻轻,倒得的是肾病。原来他自己早就知道,为不连累别人,才对所有女生冷淡的。拂廊知道后哭得死去活来,主动提出要到医院陪护。我也跟她一起轮班呢。”
“你轮星期几?”
“星期二。我们另外还有两个同学,分别是星期四和星期六,拂廊自己每星期四天。”
放下电话,我心里大不是滋味,说不出地憋气。可是转念想想,拂廊也并没做错什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她去医院照顾一下老同学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可是……我想起闻莺说拂廊“哭得死去活来”,印象中拂廊温文沉静,还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失态过呢。
我犹豫了又犹豫,几次三番想向拂廊问个究竟,可是每次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忍不住心软。她已经够累了,或者,等简清出院,这件事稍做了结再谈也不迟。弄不好,拂廊本来没什么,不过是出于同情,被我一问,一个不妥吵起来,反而弄假成真,倒把拂廊越推越远了。反正一个肾病病人,也做不出什么出大格的坏事来。
想到私隐处,我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思想龌龊,可是一个男人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天天为了别人长吁短叹,谁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最惨的,还是这种烦恼不可以对别人诉说,就是对丹青也不可以。
背着这样大一个包袱,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燥,几乎点火就着。我本来担心这火苗早晚要在多玛斯那里找到出口,却怎么也没想到,竟在陪琳娜同广告公司谈判时提前燃烧起来,而且,竟给事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天香”打入中国市场还不是很久,琳娜这段日子一直在同广告公司交涉,目前进行的则是影视广告。创意文案是早已经通过了的,可是模特儿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
那个“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样子像极了葛优的年轻导演自称已经把全苏州的模特儿都过了一遍,甚至外市几位全国有名的模特儿,有关资料也都已经放在琳娜办公桌上了。可是琳娜却对每一个人摇头,坚持说形象不够清秀脱俗,没有“天香”牌化妆品所蕴含的那种飘逸优雅的独特韵味。
琳娜说:“比如‘天香’的胭脂,讲究的是轻、红、香、薄,适合淡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那种,你懂不懂?可是你那些模特儿,一卸下浓妆就惨不忍睹,魔鬼身材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卖瘦身膏药。而且,而且她居然大白天洒‘鸦片’,一点常识没有,怎么做‘天香’的形象代表?”
说得小导演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忽然一摔剧本,撂了挑子:“强光打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百分百的美女?大白天洒‘鸦片’怎么了?难道观众看电视还能闻得着模特儿用的什么香水?你这么高品味,你自己找模特儿好了,有本事你找个真正美女来给我看看。”
“自己找就自己找。”我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公司利益,不过一腔烦闷无处发泄,看到有人比我还燥,忍不住乱洒狗血借故拔刀,“干脆选模特和拍广告这两件事分开来做,不过你订金至少退回一半。”
琳娜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我帮她出头已经开心得很,立即附和:“不错,你既然不能达到我的要求,就没理由要那么高的价码,合同的内容必须重新拟定。”
当着人家的面威风凛凛,但是一出门琳娜便犯起愁来:“这位是苏州最有名的广告导演了,推掉他容易,只是让我一下子到哪里去找什么百分百美女呢?”
我想起一事,问她:“对了,你刚才批评那个模特儿大白天洒香水,怎么香水不可以在白天用吗?”
琳娜有些忸怩:“不是说白天不能用香水,但是不可以用那种香水。”
“那种?”我摸不着头脑,“哪种?噢,你刚才说过的,叫什么‘鸦片’,这名字可真怪,我听说过什么‘毒药’、‘嫉妒’,有香水叫‘鸦片’的还第一次听说。是不是白天不能抽‘鸦片’,所以就不能洒‘鸦片’香水?还是‘鸦片’太低劣,比不上‘龙涎香’有身份?”
琳娜被我逗得直发唆:“胡扯!你知道什么?像‘鸦片’,还有‘卡文克莱’,也都算香水中的名牌,但是它们的成份里有麝香和琥珀等名贵药材,有促进性欲之效,在西方,女人通常是把它当作‘媚药’来用的,只有在卧室或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使用。白天洒‘鸦片’,会让人觉得‘需索无度’,只有妓女才会这样做。”
我咋舌,想不到小小一瓶香水还有这许多学问,难怪琳娜刚才提到“鸦片”会脸红,原来如此。
到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对公司有关知识的确掌握太少,但是难得琳娜很愿意做我的老师。
“其实龙涎香也走的是温甜一路,不过身价高。词牌《天香》中形容龙涎香的炼制过程,说‘蜡杵冰尘,水研花片,带得海山风露’,何等高贵珍稀。所以‘天香’化妆品的宣传始终追求高格调,模特儿自然也应该有高贵优雅的气质才配得上。”琳娜说着又叹起气来,“可是我一向反对使用大明星做形象代言人,没理由用明星效应来抬高产品段位,‘天香’有能力以产品塑造新人才对。可是难就难在这里,合适的模特儿实在太难找了。”
回到公司,琳娜召集各部门经理开了一个短会,讨论找模特儿的事。
会议刚开始五分钟,多玛斯忽然下巴对我轻轻一扬,理所当然地吩咐:“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我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玛斯皱皱眉,不耐烦地催促:“怎么?没听到我说话?木头一样!”
会议室里忽然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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