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贝克街的硝烟与女士的试炼
伦敦的浓雾,比曼彻斯特的煤烟更湿冷粘稠,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麦考夫的黑色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最终停在贝克街221号B门前。这座不起眼的寓所,在朦胧的煤气灯光下,散发着一种与梅菲尔区截然不同的气息——是化学药剂的微酸、旧书籍的尘土、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秘密和危险的味道。
“索尔兹伯里小姐,这里将是你在伦敦的临时据点之一。”麦考夫的声音平板无波,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狭小的门厅,“舍弟夏洛克,或许能提供你所需的……另一种视角的教育。你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体系’的异类。”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异类的表现方式天差地别。”
门被推开,一股更浓郁的化学药剂气味扑面而来。客厅(如果这能被称之为客厅的话)的景象让伊莎贝拉瞬间屏住了呼吸。凌乱不堪!书本、纸张、各种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散落在桌面、椅子上甚至地毯上。墙壁上钉着伦敦地图,上面用各色图钉和细线标记着密密麻麻的路径。最引人注目的是壁炉架上方悬挂的一排表情各异的面具,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正背对着门,俯身在一张巨大的橡木书桌前,对着一堆试管和烧杯进行某种操作,试管里正冒出可疑的紫色烟雾。他穿着深色的便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一头黑色卷发显得有些蓬乱。
“夏洛克,有客。”麦考夫的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房间里的“实验噪音”。
年轻人猛地转过身。伊莎贝拉看到了一张异常苍白、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条紧绷,颧骨高耸。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锐利,明亮,像淬过火的钢,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穿透力和毫不掩饰的审视。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伊莎贝拉,从她略显疲惫却依旧保持完美的发髻,到沾着旅途尘土的靴尖,仿佛在瞬间将她整个人扫描了一遍。
“啊,麦考夫。以及……索尔兹伯里小姐。请原谅这小小的混乱,”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声音清亮而急促,带着一丝与麦考夫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的不耐烦,“我正在尝试一种新的毒物检测方法,灵感源自东方的一种古老植物萃取……但这不重要。”他大步走过来,脚步轻快,完全没有麦考夫那种磐石般的沉重感。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钉在伊莎贝拉脸上。“从你裙摆下摆的泥点分布和磨损程度看,你最近去过北方工业区,时间不超过一周。你右手的食指指侧有新鲜的划痕和薄茧,显然不是弹钢琴留下的,更像是……攀爬或强行打开某些粗糙物体?结合我兄长把你带到这里的事实……”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麦考夫,你又挖掘到一颗有潜力搅动死水的石子了?而且看起来,这颗石子已经学会了自己滚动,甚至滚进了某些不该进的笼子?”
麦考夫面无表情:“夏洛克,礼貌些。索尔兹伯里小姐是我们的盟友。她在曼彻斯特的表现……出人意料地高效。她需要了解伦敦的另一面,而你这里,”他环顾四周的混乱,“无疑是最生动的课堂。”
“盟友?了解?”夏洛克灰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绕过麦考夫,直接站到伊莎贝拉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化学药剂和烟草的气息。“那么,女士,告诉我,你对解剖学有基础了解吗?或者,你能忍受近距离观察腐败组织的视觉冲击力吗?我最近在研究的几个案子,可不像彭伯里的画展那样赏心悦目。”
伊莎贝拉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夏洛克的直接和话题的尖锐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有些被冒犯。但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挺直了背脊。她想起了曼彻斯特工厂的血腥,想起了简·爱在济贫院油灯下坚定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福尔摩斯先生,我目睹过工业机器吞噬活人的手臂,也见过贪婪如何将人命视为草芥。视觉冲击力……我想我已经开始适应。至于解剖学,”她微微抬高下巴,带着一丝贵族式的、被冒犯后的反击,“我读过一些基础著作,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
夏洛克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浓厚的兴趣。“哦?适应?读基础著作?”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有趣。比大多数只会尖叫或晕倒的淑女强。但理论是苍白的,小姐。伦敦的阴影,比你见过的所有工厂角落都更……富有想象力。”他转身走向书桌,拿起几张文件,又快步走回伊莎贝拉面前,动作迅捷得像一只猎豹。
他抽出一张照片,几乎要举到伊莎贝拉眼前:“看看这个。‘白教堂天使’——这是那些小报给第一个受害者起的蠢名字。真正的‘天使’不会在凌晨被发现时,内脏被以一种近乎外科手术的精确手法取出部分,并整齐地摆放在身边。”
照片上的景象让伊莎贝拉胃部一阵翻搅。她猛地别过头,下意识地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捂住了嘴,强行压下那股呕吐的冲动。尽管有心理准备,这种赤裸裸的残忍和变态还是远超她的预期。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夏洛克!”麦考夫的声音带着警告。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粗鲁程度。他迅速将照片收了回去,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混杂着尴尬和懊恼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板印象中的“绅士”腔调——虽然听起来有些生硬:“呃……抱歉,索尔兹伯里小姐。我……有时会忘记并非所有人都习惯直面这种……景象。请坐。”他略显笨拙地试图从一堆杂物中清理出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
伊莎贝拉定了定神,努力平复呼吸。她知道夏洛克并非存心羞辱,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缺乏常人的社交边界感。“没关系,福尔摩斯先生,”她声音有些发紧,但还是尽量平静地说,“冲击力确实……巨大。但我需要知道真相。你说‘近乎外科手术的精确手法’?”
夏洛克见她没有退缩,眼睛又亮了起来,显然对她的问题更感兴趣。“是的!精准!这就是关键!”他无视了椅子,开始在房间里快速踱步,语速更快,“三个受害者,都是底层女性,妓女或洗衣妇。表面看像是某个疯子的随机杀戮。但细节出卖了凶手!”他猛地停在一个贴着剪报和照片的木板前,“看这切口!边缘整齐,组织分离干净利落,这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至少是受过系统医学训练的人!但苏格兰场那群蠢货,”他语气充满鄙夷,“只会盯着受害者的职业,把案子往‘仇杀’或‘变态嫖客’方向引。”
他指向另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红圈:“更关键的是地点!发现尸体的地方,分别是白教堂、霍克斯顿、还有上周的兰贝斯——表面上看毫无关联。但通过她们生前最后被目击的地点交叉对比,以及……她们衣服上残留的某些特殊香料粉末……”他拿起一个放大镜,递给伊莎贝拉,示意她看地图上几个被特别标注的、位于西区边缘和梅菲尔区角落的地址,这些地址被用极细的线连接着。
“这些地方……”伊莎贝拉仔细辨认,脸色微变,“这些是……我知道其中几个。表面上是私人俱乐部或绅士的阅读室,但私下里……是吸食鸦片的地方!非常高端的场所,只对特定圈子开放。”她想起了在母亲茶会上偶尔听到的、被贵妇们压低声音谈论的八卦。
“Bingo!”夏洛克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一种孩子般的、找到答案的兴奋,“‘高端鸦片馆’!我们的‘外科医生’凶手,很可能就出没于这些地方。受害者并非随机,她们很可能是在这些场所附近提供服务,或者……本身就是为这些场所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员。凶手选择她们,是因为她们消失不会引起太大波澜,但又能满足他某种扭曲的‘展示欲’——在那些阴暗角落里,向他的同类展示他的‘杰作’?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献祭仪式?”
伊莎贝拉感到一股寒意更深。这比曼彻斯特赤裸裸的压榨更令人毛骨悚然,这是一种隐藏在优雅帷幕下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堕落和疯狂。
“我需要进入这些地方,”夏洛克斩钉截铁地说,“但我的脸……在某些圈子里太‘著名’了。而且,一个单身男人频繁出入这种地方,过于显眼。”他的目光转向伊莎贝拉,带着一种全新的、评估性的锐利,“但一位伯爵小姐……一位出身高贵、举止优雅、对某些‘新潮体验’可能充满好奇的年轻淑女……”
伊莎贝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脏猛地一跳。潜入贵族鸦片馆?这比翻本森的办公室窗户要危险十倍!那些地方鱼龙混杂,充斥着金钱、毒品、欲望和秘密,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她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麦考夫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并未离开:“夏洛克的分析有道理。那些地方是信息黑箱,常规手段无法渗透。你的身份,索尔兹伯里小姐,是现在唯一合适的钥匙。”他灰色的眼睛如同深潭,“‘工厂法案’的斗争需要盟友,而某些反对派的关键人物,可能正沉溺于那些烟雾之中。找到他们,或许就能找到撬动僵局的支点。当然,风险极高,你自己决定。”
伊莎贝拉站在贝克街221B的混乱中心,一边是眼神炽热、等待着她冒险答案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边是神色莫辨、将政治棋局压上她肩头的麦考夫·福尔摩斯。空气里还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和照片带来的血腥记忆。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曼彻斯特工厂地板上刺目的鲜血,听到了简·爱在油灯下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话语。上流社会的阴霾远比她想象的更深重,它不仅吞噬着工厂里的玛丽们,也在最奢华的巢穴里滋生着恶魔。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落在夏洛克书桌上那张地图标注的某个鸦片馆地址上,那正是主教大人一位风评极好的儿子名下的一处“私人收藏馆”。
“告诉我计划,福尔摩斯先生。”伊莎贝拉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向夏洛克,“我需要知道细节,以及……我该如何‘好奇’才不会显得突兀。”
夏洛克咧嘴一笑,那笑容如同划破迷雾的闪电,充满了解谜的狂热和一丝对同伴的认可:“啊!这才像样!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引路人’和一个完美的‘借口’……”他迅速在桌上翻找,拿起一张印着华丽花体字的邀请函,“下周,威尔斯亲王殿下的一位密友(一个出了名的浪荡子,但正好是我们的切入点)在他位于贝尔格莱维亚区的一处‘沙龙’举办一场‘东方香料鉴赏会’,邀请函上特意注明‘体验神秘东方氛围’。这就是我们的门票!”
接下来的几天,伊莎贝拉在贝克街221B接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速成训练”。夏洛克给她讲解那些高端鸦片馆的运作模式、常客的类型、侍者的暗语、甚至不同品质鸦片烟膏燃烧时细微的气味差异。他教导她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观察环境、记忆面孔、留意异常的对话或物品。他甚至准备了一套特殊的、暗藏机关的晚宴包,里面可以藏匿微型相机(这个年代最先进的间谍设备,由麦考夫提供)和速记工具。
“记住,索尔兹伯里小姐,”夏洛克在一次模拟观察后严肃地说,“你的武器不是枪,也不是匕首,而是你的身份和你的大脑。任何惊慌、犹豫或过度的好奇心都会暴露你。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寻求刺激、被神秘东方吸引的年轻贵族小姐,但要保持警惕,像猎豹一样观察,像狐狸一样谨慎。”
出发的夜晚,伊莎贝拉穿上麦考夫派人送来的、符合她身份但不过分招摇的晚礼服,珍珠项链巧妙地掩盖了微型相机的镜头。夏洛克则装扮成她的远房表兄兼临时监护人(一个虚构的、刚从印度回来的小贵族)。马车驶向贝尔格莱维亚区深处一栋看似普通的豪宅,但门口停着的豪华马车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都昭示着此地的不同寻常。
沙龙内部金碧辉煌,却笼罩在一种暧昧的光线中。沉重的波斯地毯,低垂的丝绒帷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雪茄和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甜腻气息——那是鸦片烟膏燃烧的味道。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或倚在软榻上吞云吐雾,眼神迷离;或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笑声中带着放纵。伊莎贝拉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挽着夏洛克的胳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天真好奇和一丝羞涩的兴奋。
夏洛克巧妙地与主人攀谈,伊莎贝拉则被介绍给几位贵妇。她按照夏洛克的教导,小心地观察着。她注意到一个侧厅门口守卫森严,那里传出的烟雾味道更重;她留意到几位议员模样的男人在侍者的引导下频繁进出那里;她更注意到,主教大人的儿子,那位年轻的查尔斯·兰顿牧师(一个在公开场合道貌岸然的年轻圣职者),正和几个名声不佳的年轻贵族一起,从侧厅出来,眼神迷蒙,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其中一个年轻人还在兴奋地低声谈论着“上次那个红头发妞儿的‘特殊表演’”,而兰顿只是含糊地笑着,并未制止。
夏洛克递给她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机会来了。他借口去拿饮品,留伊莎贝拉与兰顿等人在一起。伊莎贝拉鼓起勇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用夏洛克教给她的、关于东方香料的话题,加入了谈话。她巧妙地恭维兰顿学识渊博,对神秘东方文化想必也有研究。兰顿显然有些飘飘然,在鸦片和奉承的作用下,话匣子打开了,甚至不经意地提到他父亲(主教大人)的某些藏品“比这里的更刺激”。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匆匆走到兰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兰顿脸色微变,眼神瞬间清明了些许,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隐秘的兴奋?他匆匆向伊莎贝拉等人致歉,跟着侍者快步走向那个守卫森严的侧厅。
直觉告诉伊莎贝拉,这很关键!她借口去盥洗室,小心地尾随了一段。在靠近侧厅门口的一个拐角阴影处,她看到兰顿正不耐烦地催促侍者:“……快点!老规矩,要干净的!‘医生’说了,这次要新鲜的样本!上次那个肺部纹理太模糊了!”侍者点头哈腰,匆匆离去,方向似乎是后厨区域。
“新鲜的样本”?“肺部纹理”?伊莎贝拉瞬间联想到夏洛克描述的受害者被精确取出的内脏!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难道……难道那些被害的女性,她们的器官被拿来……做“收藏”或者……某种可怕的“研究”?兰顿牧师口中的“医生”是谁?是那个变态杀手吗?
她强忍着战栗,迅速拿出暗藏的小相机,对着兰顿和侧厅门口拍了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小姐,这里可不是淑女该好奇的地方。”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伊莎贝拉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侍者制服、但眼神凶狠、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武器)的男人。他显然不是普通侍者。
伊莎贝拉的心脏几乎停跳。她迅速将相机藏回晚宴包,脸上努力挤出被冒犯的贵族小姐表情:“放肆!你是什么人?我只是迷路了!这鬼地方像个迷宫!”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慢和一丝惊慌。
男人狐疑地盯着她,显然不太相信。就在他准备进一步盘问时,夏洛克的声音适时响起:“伊莎贝拉表妹?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他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挡在伊莎贝拉身前,眼神锐利地扫向那个侍者,“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先生似乎对我的表妹有所误会?”
夏洛克的出现和他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让侍者犹豫了一下,他认出这位是主人亲自迎接的客人。“没什么,先生。这位小姐似乎走错了区域。”
“哦,这里确实容易迷路。”夏洛克随意地应和着,手臂却坚定地护着伊莎贝拉后退,“我们该回去了,表妹。鉴赏会的高潮快开始了。”他拉着伊莎贝拉,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离开,留下那个侍者站在原地,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回到喧嚣的主厅,伊莎贝拉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夏洛克低声问:“拍到什么了?”
“兰顿牧师……他和一个侍者提到了‘新鲜的样本’、‘肺部纹理’……还有‘医生’……”伊莎贝拉的声音还在微微发抖,但带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激动,“他们可能在……收集受害者的器官!”
夏洛克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医生’……样本……”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厌恶、兴奋和绝对冰冷的杀意。“好极了……非常好!索尔兹伯里小姐,你立了大功!”他猛地抓住伊莎贝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我们必须立刻……”
然而,他话音未落,麦考夫那如山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附近。他并未靠近,只是隔着人群,向夏洛克投去一个极其严厉、带着命令意味的眼神,并微微摇了摇头。
夏洛克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眼中的火焰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不甘。他紧抿着唇,抓着伊莎贝拉的手也缓缓松开。他明白麦考夫的意思: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兰顿背后牵扯的可能是一条巨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链,甚至包括一些身处高位的人物。贸然行动,只会让线索中断,甚至危及他们自身。
“回贝克街。”夏洛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他不再看伊莎贝拉,径直向门口走去。
伊莎贝拉夹在福尔摩斯兄弟之间,感受着夏洛克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和冰冷,以及麦考夫那无声却重如千钧的压力。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晚宴包的暗袋,那里面装着兰顿牧师令人作呕的谈话证据。贝克街的硝烟味,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刺鼻和沉重。正义的诉求,与政治冰冷的铁幕,在这迷雾的伦敦,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碰撞。她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染血的裙角碎片仿佛还带着后厨阴影里的寒意,提醒着她刚刚窥见的深渊一角。夏洛克追求的是凶手的血债血偿,而麦考夫想要的,是整个棋局的掌控。她,伊莎贝拉·阿什顿,被带离曼彻斯特战场的“石子”,发现自己正被投入一场更幽暗、规则更残酷的伦敦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