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滔天的恨意

“狗奴才!”

阿厌的脊背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感,那是她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被如此捆束伤口崩开了,加之污水泼在他身上,此刻天气极寒,他不由得身子阵阵颤抖。

阿厌唇色发白,汗珠也从额头落下,整张脸却有着非人的平静,好似感受不到痛感,亦或是习惯了一般。

卢氏看着他一身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暴怒:

“说!你到底是何人?跟那贱蹄子是什么关系,混入侯府意欲何为?!”

阿厌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任何神情变化,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卢氏,她蓦然站起来,手里还拿着特制伤人的武器:

“好!好个硬骨头的奴才!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不说就打到死!”

手持水火棍的家丁上前,棍棒带着风声,棍棍狠狠落下。

第一棍重重打在阿厌腿上,剧痛顺着每一根神经从大腿传到身体各处,阿厌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硬生生跪住了。

不能用法力,阿雪说的。

其实阿雪不说他也知道,他挨过打,知道反抗的后果是什么。

对他来说,忍痛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第二棍、第三棍……

密集的棍棒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背上、腿上、手臂上。

粗布衣衫很快被打破,渗出血迹。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哼。

他眼前开始发黑,耳边是卢氏尖厉的叫骂和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世界变得模糊而嘈杂,他却没有任何反抗,身体抖如筛糠,心里却淡定的简直像一日三餐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只感觉骨头像是要寸寸断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血腥味充满了口腔。他终是支撑不住,踉跄着跪倒在地,却又挣扎着想站起来。

“还挺能扛?”

卢氏狞笑,却掩盖不住滔天的怒意和心底的痛苦。

不知此刻她到底恨的是温婉凝,还是温怀诗,亦或是地上陌生的少年。

但也许,她恨的只是府中永远源源不断地有外来人来分走侯爷的宠爱,她作为一个内宅妇,却无能为力。

“继续打!给我往死里打!五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一旁小厮向来做这些事是惯了的,手上的动作熟练干脆,计数声冰冷地响起:

“三十……三十五……四十……”

阿厌的意识逐渐涣散。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尘土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粘腻地糊在脸上。

四十五……四十八……五十!

棍棒声停了。

地上的人早已没了声音,像一滩被彻底摧残过的破碎玩偶,只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鲜血从他身下漫延开来,染红了大片地面。

卢氏嫌恶地用手帕掩住口鼻,哼了一声:

“丢回他那狗窝去,能不能活,看他的造化。若是死了丢到乱葬岗去也就是了,若是活了,那便打发人牙子卖出去就算了。”

她心满意足地起身,仿佛只是处置了一件垃圾,仿佛只是弹去她作为主母,眼睛里一丝小小的灰尘。

……

乌行雪归来时,已是傍晚。

她怀里揣着买来的药膏和布料,心情因吸收了些许灵气而略显轻快。

“日日忙前忙后的,但两三个月便见到了母亲,又捡了阿厌,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虽说外面的日子更自在快活些,但在侯府里当狗……好歹也有家人陪着。”

有家的地方总是温暖的,想到这里,她心里沉甸甸的。

刚进侧门,乌行雪就感觉府里气氛诡异,下人们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她心下莫名一沉,加快脚步往自己院里走。经过下房区域时,她听到两个小丫鬟的低语:

“哎呦,真惨啊,听说骨头都打断了……”

“谁让他得罪了夫人呢……不过也是个硬骨头,愣是没求饶一声……只是那个新来的四姑娘回来怕是……”

乌行雪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本想先拜见温氏,但此刻几乎是狂奔起来,一把推开阿厌那间简陋住所的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阿厌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板铺上,背臀乃至大腿一片血肉模糊,破碎的衣物和凝固的血液黏连在一起,几乎看不到一寸好肉。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血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乌行雪手里的东西“啪”地一声全掉在了地上。她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甚至不敢去碰他。

“阿厌……?阿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巨大的愧疚和惊骇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从未想过回来会是如此一番景象。这也是她八千年来,第一次瞧见身边人被打成这个样子却无能为力。

剧烈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涌,她不知阿厌从前为何挨打,又为何要跟着她回来,可此刻他如此后果,皆因她一人。

如果不是她把他带回来,他如何会成这样一副模样?可恨她分明跟周氏传过了信求她帮忙,为何还会打阿厌?

周氏和太夫人做事向来周到,除非……秋文打探时问的是房中小妾。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可怜她没有人脉也没有实力,若想留住阿厌只能赌在周氏身上,却也赌输了。

赌输了的结果由阿厌一人承担。

她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滴大滴地砸落在阿厌伤痕累累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不该……”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崩溃的情绪。

“乌行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手忙脚乱地打来清水,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他身上褴褛的血衣。每一下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但昏迷中的阿厌依旧会因为触及伤处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抽气。

她打来清水,为他清理伤口,又将买来的药膏仔细涂抹上去。她的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淡粉色的灵光,混合着药膏,一点点渗入他皮开肉绽的伤口。

这是狐族最本源的治愈之力,虽然微弱,却比凡间药物有效百倍。

但她灵力低微,治疗如此重的伤势,几乎是在透支自己。很快,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